顾映雪换上一件月白色的旧旗袍,领口和袖口都己微微泛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带着洗不去的旧日痕迹。
她拎着那只雕花皮箱,里面装着的那面沉甸甸的铜镜,一块吸饱了往事的记忆海绵,压得她喘不过气。
“拾遗斋”的招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个落寞的戏子,守着一方无人问津的舞台。
店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和旧书页混合的味道,像时间在这里打了个盹,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店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棂间挤进来,像几只不安分的手,在古董上摸索着,寻找着可以附着的灵魂。
一个身影从柜台后面浮现出来,像一尊被岁月剥蚀的雕像,慢慢显露出轮廓。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像一口封存多年的古井,幽深而不可测。
他抬起头,目光像两把生了锈的钥匙,试图开启顾映雪紧闭的心门。
“小姐,您这是……”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老旧的留声机,播放着一段遗失的旋律。
顾映雪的手指在皮箱上摩挲着,像抚摸着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想卖点东西。”
她局促不安,声音细若蚊蝇,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落叶。
“哦?
什么东西?”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那书页泛黄而脆弱,像一段即将消逝的历史。
他站起身,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带着满身的泥土和沧桑。
铜镜被放在柜台上,像一枚被遗弃的棋子,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男子拿起铜镜,手指在那繁复的花纹上轻轻滑过,像在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
他的眼神微微一亮,像暗夜里闪过的一颗星,转瞬即逝。
“这面铜镜……”他摩挲着镜框,像在解读一段无字的碑文,“有些年头了。”
“是我父亲留下的。”
顾映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您看,值多少钱?”
男子放下铜镜,抬眼望着顾映雪,目光像一口深井,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小姐,您是顾长亭先生的女儿吧?”
他突然问道,像一个预言家,道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映雪一惊,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鹿,眼中充满了惶恐。
“您认识我父亲?”
“顾先生是上海滩的名人,我自然是认识的。”
男子淡淡一笑,像一朵开在悬崖边的花,美丽而危险,“只是可惜,英年早逝。”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顾映雪的心。
“您怎么知道我父亲……”“我叫梁续,是这家店的老板。”
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像一位不耐烦的导演,粗暴地剪辑着剧情,“顾小姐,这面铜镜,您真的要卖?”
“是的。”
顾映雪点了点头,像一个木偶,被命运的丝线牵引着,“我需要钱。”
“这面铜镜,可不是普通的物件。”
梁续的声音里带着一***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它背后,或许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顾映雪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隐隐觉得,梁续似乎知道些什么,像一个握着谜底的猜谜人,等待着她主动开口。
“梁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小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梁续笑了笑,笑容像一朵枯萎的花,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不过,如果您真的想知道,或许,我可以帮您。”
“您能帮我?”
顾映雪有些惊讶,像一只迷途的羔羊,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怎么帮?”
“这面铜镜,我买了。”
梁续说道,语气坚定得像一块不可撼动的岩石,“价钱,您随便开。”
顾映雪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己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梁先生,您为什么……”“顾小姐,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梁续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像一位冷酷的编剧,安排着角色的命运,“这面铜镜,与我有缘。”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钞票,像一沓厚厚的剧本,上面写满了未知的剧情。
“这里是五百大洋,够吗?”
顾映雪看着那叠钞票,像看着一张张通往未知世界的门票,心中五味杂陈。
这笔钱,像一场及时雨,可以浇灭她眼前的干涸,却也像一阵妖风,让她感到更加不安。
“梁先生,这面铜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梁续说道,目光坚定得像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了那面铜镜上,“顾小姐,如果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顾映雪接过钞票,像接过一个沉重的包袱,点了点头。
“谢谢您,梁先生。”
“顾小姐,保重。”
顾映雪走出“拾遗斋”,像一只逃离了陷阱的鸟儿,却不知道该飞往何处。
她回头望去,梁续正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像一个虚幻的梦境,让人捉摸不透。
那“拾遗斋”的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曳,像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上海滩的喧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