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蓝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三日，才看到人烟。
山下的小镇比他记忆中的落风村繁华些，酒肆茶馆里坐满了行色匆匆的修士，谈论的都是魔修入侵的消息。
“听说了吗？
流云城的林家被血屠王灭门了，连三岁小孩都没放过！”
“何止啊，我听说万妖谷那边也乱了，那些纯血妖族把混血的都赶出来了，说是要‘净化血脉’，免得被魔修钻空子。”
“咱们这离青云门近，要不投到青云门下去？
好歹是个正经门派，总比被魔修抓去炼魂强。”
青云门。
沈蓝端着粗瓷碗，默默听着邻桌的议论。
他对门派没什么概念，只是墨老临走前提过一句，青云门虽没落，却还守着几分正道本心，让他若有难处，可以去碰碰运气。
付了饭钱，他按照路人指的方向，朝着城东的青云山走去。
山路不算陡峭，却透着一股萧索。
沿途的石碑上刻着“青云门”三个大字，只是漆皮早己剥落，不少地方还长了青苔。
快到山门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和野兽的低吼。
沈蓝眉头一皱，握紧了腰间的旧刀，循声绕到一片竹林后。
只见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围着一个穿浅绿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形纤细，浅碧色的眼眸里满是警惕，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药篓。
而在她脚边，躺着一条受伤的小狐狸，后腿上插着一支羽箭，血染红了皮毛。
“小丫头片子，竟敢偷我们‘黑风堂’的疗伤草？”
领头的刀疤脸狞笑着，手里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看你这眼睛，是个混血妖吧？
正好，最近城里缺些新鲜的妖族精血，卖了你，够兄弟们喝几顿好酒了！”
少女咬着唇，往后退了两步：“这草是我在山涧边采的，不是你们的！”
“我们说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另一个汉子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她的头发，“跟这小畜生一样，都是些贱种……”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从竹林后窜出，带着破风的锐响。
“铛！”
汉子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疼得他嗷嗷首叫，定睛一看，竟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沈蓝从竹林里走出来，冷着脸看向那几个汉子：“滚。”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哪来的野小子，敢管你黑风堂爷爷的事？
看你这穷酸样，是哪个山里蹦出来的？”
沈蓝没答话，只是缓缓抽出了腰间的旧刀。
锈迹斑斑的刀身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不知为何，让那几个汉子心里莫名一寒。
“小子，你找死！”
刀疤脸怒喝一声，挥刀就砍了过来。
沈蓝眼神一凝，不退反进。
他的修为虽只是聚气中阶，但在断尘谷八年，墨老教他的不只是功法，还有搏命的法子。
只见他脚下一滑，避开刀锋的同时，手腕翻转，锈刀带着一股钝劲，重重劈在刀疤脸的刀背上。
“咔嚓！”
钢刀应声而断。
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蓝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撞在竹树上，吐出一口血。
其他几个汉子见状，顿时吓傻了。
他们不过是些聚气初阶的散修，哪见过这么狠的打法？
“还不快滚？”
沈蓝横刀而立，锈刀上的铁锈被震落几片，露出里面一点暗银色的光泽。
那几人连滚带爬地扶起刀疤脸，屁滚尿流地跑了。
竹林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沈蓝收刀入鞘，转身看向那个少女。
她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小狐狸拔箭，浅碧色的眼眸里满是疼惜。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化为感激。
“多谢……多谢公子相救。”
她的声音很轻，像山涧的泉水。
沈蓝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药篓里的草药上——大多是些止血生肌的寻常药材，只有角落里一株带着紫色花苞的植物，隐隐透着灵气。
“你是青云门的人？”
他问。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叫青璃，是青云门的外门弟子。
公子也是来……投奔青云门的吗？”
沈蓝“嗯”了一声。
青璃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那我带你上去吧。
最近来投奔的人很多，掌门让我们外门弟子在山下接应。”
她说话时，发间那支简单的木簪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竟有种剔透的感觉。
沈蓝注意到她的耳朵顶端有些微微的尖，只是被长发遮住了大半。
“这狐狸……”他指了指地上那只蜷缩着的小狐狸。
“它是被黑风堂的人打伤的，我带回去治治。”
青璃小心翼翼地把小狐狸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山里的生灵，本就活得不容易。”
沈蓝没再说话，跟着她往山上走。
青云门的山门比他想象中还要简陋，就是两座风化的石狮子守着一道木门，门楣上“青云门”三个字还是新漆的，与周围的斑驳很不搭调。
门内倒是挺热闹，不少穿着和青璃类似服饰的弟子在打扫庭院，还有些新来的修士在登记姓名。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弟子正在给众人分配住处，看到青璃，笑着招了招手：“青璃，你采药回来了？
这位是……师姐，他是来投奔咱们门派的，还没登记。”
青璃介绍道。
那女弟子打量了沈蓝一眼，目光在他腰间的旧刀上停了一下，随即递过来一块木牌：“填个名字和修为吧。
聚气境以上可以入外门，每月领两株下品灵草。”
沈蓝接过木牌，看到上面刻着“青云门外门弟子”几个字。
他拿起笔，蘸了点墨，在姓名一栏写下“沈蓝”二字，又在修为处写了“聚气中阶”。
女弟子接过木牌看了看，点点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外门的住处。”
沈蓝跟着她穿过庭院，身后传来青璃的声音：“公子，等我把狐狸安顿好，就去找你，给你送些疗伤的药。”
他回头看了一眼，青璃抱着小狐狸站在阳光下，浅碧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沈蓝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转身跟着女弟子走进了那片鳞次栉比的木屋。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瞬间，青璃怀里的小狐狸忽然抬起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他的背影，又蹭了蹭青璃的手心，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