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城市核心的繁华闹市区,霓虹流光溢彩,人潮熙攘不绝。然而在这片光影交织的一隅,
却悄然矗立着一栋与周遭景致格格不入的建筑 。“渡”称其格格不入,
并非因建筑风格存在异样;恰恰相反,它过分 “正常”。
制式化的大理石外墙、旋转玻璃门与酒店招牌,皆与寻常建筑无异。它的异常,
源于营业时间。该酒店无开业仪式,无迎宾花篮,白日更从未有营业之象。
厚重窗帘终日垂落,玻璃门紧锁如封,宛若被遗忘的空壳。
唯有时钟指针精准重合于午夜十二点的刹那,整栋酒店才似被骤然注入生命,
顷刻间灯火通明。透过偶尔晃动的窗帘缝隙,可见人影绰绰,交谈声、杯盏碰撞声隐约可闻,
仿佛一场永不散场的盛宴正在其中上演,客流量饱满至极。但这一切,
仅属于子时之后的夜幕。酒店前台,始终伫立着一位身着改良汉服的女子。其身姿挺拔,
面容精致若古画仕女,然周遭过亮的灯光却将这份精致衬得毫无生气。
她的微笑弧度恒久标准,眼神平静无波,动作流畅却携着奇异的节律感,
宛如经精心雕琢、上好发条的精致傀儡。客人们皆称她 “灵韵”。三月以来,
这已成为闹市区一则心照不宣的奇谈。心生好奇者众,但若想在午夜时分真正踏入酒店,
却需怀揣一种糅合了无知、鲁莽或绝望的勇气。此夜午夜刚过,
伴随着门口一阵急促的风***,酒店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为首男子人称 “沈少”,
身着价昂西装却衣着潦草,领口大敞,半片刺青隐现。
他身后跟着数名发型夸张、衣着前卫的年轻男子,周身萦绕着浓重酒气,
且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张扬气焰。几人近乎半架着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女孩垂首低头,身形僵硬,面容隐没难辨。“小姑娘,开一间最好的客房!
” 沈少抬手拍打前台光洁的台面,声音因酒精浸染而略显含混。灵韵抬眼,
目光平静地扫过一行人,最终落于沈少脸上,语调淡如白水: “烦请出示佩戴红绳的手。
”“什么红绳?哪来的红绳!给我开间房,没听见吗?
” 身旁一名黄毛青年不耐烦地将一叠钞票与沈少的身份证重重拍在台面上,
唾沫星子险些溅至灵韵脸颊。“烦请出示佩戴红绳的手。”灵韵重复道,神情、语调,
甚至嘴角微笑的弧度,皆未发生分毫改变。黄毛青年咧嘴一笑,露出猥琐神情:“沈少,
我瞧这前台小姑娘,倒也水灵得很……” 话语未尽,几名男子已交换眼神,
发出心照不宣的哄笑。“客人未佩戴红绳,请离开。”灵韵仿佛全然屏蔽了这些污言秽语,
声音依旧平稳,甚至透出一种非人的僵硬感。“老子有的是钱!什么破红绳买不到!
给我开间房,要顶层最好的!”沈少似被这份无视激怒,又从手包中掏出一厚沓钞票,
重重摔在台面上。“烦请客人离开。”灵韵的话语毫无情绪起伏,宛若一段预设好的录音。
这份异乎寻常的平静,但凡清醒之人皆能察觉异常;但这群被酒精与欲望冲昏头脑的男子,
眼中仅能捕捉到灵韵精致却空洞的美貌。“呵,小爷还真不信了。” 黄毛青年嗤笑一声,
绕过前台便想向内走去,“今日这房你不开,咱们在大厅待着也无妨。” 说罢,
一只手已朝着灵韵的脸颊探去。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瓷白肌肤的瞬间,
一道空灵缥缈、难辨来源的女声,骤然在空旷大厅中响起,
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回音:“1206 号房,将房卡给他们。”这声音不大,
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宛若直接在脑海内响起,携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是。
” 灵韵机械地应了一声,仿佛瞬间接收到指令。她低下头,
动作流畅地拿起沈少的身份证登记,将台面上的钞票收进抽屉,随后取出一张黑色房卡,
递至沈少面前。“啧,早这样不就省事了?” 黄毛青年悻悻收回手,
又贼心不死地去拉灵韵的胳膊,“小美人儿,跟咱们一起上去玩玩?”“客人,
请勿骚扰工作人员。” 那道空灵女声再次响起,此次却添了一丝冰冷的警告意味。“啧,
真晦气,敢情还有监控。” 黄毛青年嘟囔着,似终于意识到或许有 “视线” 在注视,
方才收敛了动作。几人嬉笑着,架起那始终垂首的女孩,吵吵嚷嚷地朝着电梯间走去。
就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灵韵的头颅以一种极其不自然、近乎九十度的角度,
机械地转向他们。其瞳孔深处,似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掠过。
她用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再次强调:“勿给酒店惹来麻烦。
”男人们爆发出一阵更为刺耳的哄笑,其间夹杂着污言秽语,全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门外的世界。没人注意到被架着的白衣女孩,
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瞬,身体似极其僵硬地颤抖了一下。凌晨两点,
酝酿了整夜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敲击着酒店的玻璃幕墙,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与此同时,前台的灵韵宛若突然被切断提线的木偶,眼神瞬间黯淡,
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瘫倒在地,再无动静。片刻之后,一道窈窕身影从后堂缓步走出。
来者身着浅色改良旗袍,身段婀娜,乌发以一支素净玉簪挽起。其面容美得极具冲击力,
一双凤眼眼波流转间深不见底,携着历经世事的淡漠与疏离。她便是 “渡” 酒店的主人,
少纾。少纾行至前台,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 “灵韵”,并未伸手搀扶,仅轻轻叹了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极淡却独特的香气,似木非木、似蜜非蜜,缥缈难捉, 犀香,
相传可通幽冥之境的香料。少纾弯腰,
从柜台下取出一尊约半人高、做工极尽精致的古典人偶。
人偶身着与灵韵一模一样的改良汉服,面容与灵韵有***分相似,唯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将人偶仔细收好,动作轻柔,宛若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依循惯例,
此时通常不会再有新客上门。少纾整理了一下旗袍的立领,准备开启她每晚最重要的工作。
巡楼。她必须确保酒店的 “客人们” 能享有绝对的宁静,不被任何意外 “惊扰”。
电梯无声上升,最终停在四楼。少纾从四楼开始,逐层向上巡查。
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寂静无声,两侧房门紧闭,听不到任何房间内的动静,
甚至连呼吸声都无从感知。这份过分的安静,本身便是最大的异常。然而今夜,
这份寂静中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一切看似如常,可这 “如常”,恰恰是异常所在。
那几位未系 “红绳” 的生人既已入住,酒店却仍维持着死寂。当巡至十二楼时,
少纾的脚步微微一顿。空气中,一缕极淡却无法忽视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地弥散开来。
这气味并非新鲜血液的铁锈腥气,而是一种陈旧腐朽且裹挟着阴冷的气息。
她循着气味走向 1206 号房。出乎意料的是,越靠近 1206 房,
血腥味反而愈发淡薄,淡到几乎被酒店固有的犀香彻底掩盖。
少纾在 1206 房门前站定。房门紧闭,猫眼后方一片漆黑。她并未敲门,
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数秒后,她用那道空灵而清晰的嗓音,
对着房门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门板,清晰传入室内:“客人,
务必再提醒您一次:请勿给酒店惹来麻烦。”走廊中原本萦绕不散的阴冷血腥味,
随着她的话语,似骤然淡去一瞬,宛若被某种无形力量压制下去。短暂沉默后,
房间内传出一道女声,清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正是此前被架入酒店的白衣女孩:“抱歉,惊扰到您了。”少纾脸上未有任何表情,
仅微微颔首,仿佛对方能看见一般。“那么,祝您入眠安好。”说罢,
她转身继续沿着走廊向前巡查,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身后的 1206 房重归死寂,宛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暴雨渐歇。
1206 房的几名男子来到前台。仅过去数小时,他们却宛若换了一群人。
先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个个面色惨白,眼圈乌青,眼窝深陷,宛若连熬数夜般,
精气神皆被抽离。行走时脚步虚浮,需相互搀扶才能站稳。被称作沈少的男子,眼神涣散,
将房卡递向前台,声音沙哑:“续…… 续房,一周。”此时前台伫立的已非灵韵,
而是酒店主人少纾。她接过房卡,动作优雅地办理了续费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