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奶奶用搪瓷盆砸死时,我正死死攥着那盘发霉的螃蟹。“赔钱货!敢拦着你弟弟吃好东西!
”重生回饭桌上,我看着奶奶殷勤地把螃蟹夹到弟弟碗里。
这次我微笑着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着弟弟狼吞虎咽,
我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毕竟这次,我可比他们更期待“全家团圆”的结局。
搪瓷盆砸在额头上的闷响还在耳膜里震荡,腥热的血糊住了眼睛,最后映入视野的,
是奶奶那张因为刻薄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还有弟弟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舔着嘴角的蟹黄。
“……赔钱货!敢拦着你弟弟吃好东西!”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只有这句诅咒刻骨铭心。
猛地吸进一口气,喉管像是被砂纸磨过,***辣地疼。林晚睁开眼,
剧烈的眩晕让她险些从硬邦邦的木凳上栽下去。手指下意识抠住粗糙的桌沿,稳住身形。
熟悉的,弥漫着饭菜味和隐隐霉味的堂屋。头顶是老旧的、蒙着灰尘的昏黄灯泡。桌子上,
那盘颜色可疑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螃蟹,正摆在最中央。红褐色的蟹壳上,
某些部位已经能看到不正常的黑斑与粘液。时间……正好。“我们小宝可是家里的独苗,
将来要考状元,光宗耀祖的!来,多吃点螃蟹,补身子!”奶奶王氏那张堆满褶子的脸,
此刻笑得像一朵枯萎的菊花,正用她那双干瘦、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垢的手,
殷勤地将一只最大的、明显已经变质的螃蟹,夹到孙子林宝的碗里。林宝,
那个被全家宠上天的小皇帝,才十岁,就已经吃得脑满肠肥,
此刻正不耐烦地用筷子戳着碗:“快点!饿死了!”父亲林建国和母亲李秀娟坐在一旁,
脸上是习以为常的纵容,甚至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仿佛儿子能吃上这口“好东西”,
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就是这盘螃蟹。上一世,她就是在这时,拼死阻拦,
说这螃蟹是奶奶从河边死水坑里捡来的,已经臭了,不能吃,会吃坏肚子。结果呢?
换来的是奶奶暴怒下的搪瓷盆,是父亲一句冷冰冰的“女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就你金贵!
”,是母亲埋怨的“好好的饭,非要惹你奶奶生气”。然后,她死了。死得轻飘飘,
像一片落叶。她的命,还比不上一盘发臭的螃蟹。记忆与现实重叠,
额角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死亡的冰冷触感缠绕上来。“姐,你瞪着***嘛?想吃啊?
”林宝发现她在看他,立刻护食地把碗往怀里拢了拢,挑衅地扬起双层下巴,“没你的份!
奶奶说了,这都是我的!”一瞬间,桌上其他四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晚身上。
奶奶的眼神里带着惯有的警惕和不喜,仿佛在提防她又要说出什么扫兴的话。
父亲皱起了眉头。母亲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打圆场。林晚垂下眼睫,
掩去眸底深处翻涌的冰冷和恨意。再抬起眼时,脸上是刻意挤出的、带着一丝怯懦的顺从。
她甚至主动伸手,将那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螃蟹,又往林宝的方向推了推,声音轻细,
却足以让桌上每个人都听清:“奶奶说得对,弟弟是家里的希望。多吃点,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顿了顿,在家人惊愕或许是觉得她终于“懂事”了的注视下,
轻轻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那些颜色深沉的蟹黄和蟹肉上,“这些……看起来特别‘补’。
”奶奶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的皱纹舒展开,难得地给了林晚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听见没?
还是你姐……哼,总算说了句人话!宝啊,快吃!都是你的!”林宝得意地哼了一声,
抓起螃蟹,熟练地掰开,对着那已经有些发黑、变质的蟹黄,埋头就啃,咂咂有声,
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污和***的痕迹。父亲林建国满意地点点头,自顾自倒了一杯劣质白酒,
滋溜喝了一口。母亲李秀娟看了看狼吞虎咽的儿子,
又看了看安静垂头、小口扒着白饭的林晚,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林晚低着头,用筷子数着碗里寡淡的米粒,
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对面传来的每一个声响——贪婪的咀嚼声,吮吸声,
还有奶奶不间断的、带着炫耀的絮叨。“哎哟,我们小宝吃得真香!”“慢点慢点,别噎着!
”“这螃蟹可是好东西,我瞅着在河边那个水洼子里,又肥又大,别人都没发现哩!
就知道是我们小宝有口福!”河边死水洼,腐烂的动物尸体,
重金属污染……林晚在心里冷静地补充着奶奶未尽的话语。她知道那地方,
一个工业废水和生活垃圾的汇集处。奶奶总喜欢去那里“捡便宜”。真好。这一世,
她不会再拦着了。她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好东西”究竟能“补”成什么样子。
第一个征兆,在深夜来临。先是林宝房间里传来哼哼唧唧的喊疼声,说是肚子不舒服。
奶奶披着衣服起来,一边给他揉肚子,一边不以为意:“肯定是晚上吃多了,积食了,
正常正常,小孩子消化快。”父亲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娇气”,又睡了。
母亲起身去看了看,也被奶奶打发回来了:“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林晚躺在自己窄小的木板床上,隔着一堵薄薄的墙,清晰地听着隔壁逐渐加重的***,
然后是呕吐声,剧烈的咳嗽声。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被月光投射出的、扭曲晃动的树影,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第二天一早,林宝发起了高烧,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上吐下泻,
几乎脱水。奶奶这才慌了神,却不是想着赶紧送医院,而是拍着大腿嚷嚷:“这是撞克了!
肯定是河边不干净的东西!我得去找张婆子要点符水来!”父亲林建国皱着眉,
看着病恹恹的儿子,终于说了句:“要不……去村卫生所看看?”“去什么卫生所!
就知道花钱!”奶奶立刻尖声反对,“张婆子的符水灵验着呢!喝下去准好!
”母亲李秀娟抱着不断***的儿子,眼泪汪汪,六神无主。林晚安静地端着粥锅从厨房出来,
摆上桌,仿佛周遭的鸡飞狗跳都与她无关。“妈,小宝这看着挺严重的,符水……能行吗?
”李秀娟难得地提出了一点质疑,声音微弱。“怎么不行!我说行就行!”奶奶眼睛一瞪,
不容置疑,“建国,你去请张婆子!秀娟,你去烧水!晚丫头,愣着干什么?扫地去!
家里都脏成什么样了!”命令一道道下达。林晚拿起角落的扫帚,开始慢吞吞地扫地。
她看着父亲皱着眉出门,看着母亲红着眼眶去厨房,看着奶奶抱着哼哼唧唧的林宝,
一口一个“心肝肉”地叫着。很快,符水请来了,黑乎乎的,散发着怪味。
奶奶强行给挣扎的林宝灌了下去。林晚扫到他们房门口时,瞥见林宝被灌得直翻白眼,
呕吐物混合着符水的怪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她默默地,
将门口一片狼藉的秽物扫干净。符水下去,林宝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开始说明话,浑身滚烫,腹泻几乎变成了水状,带着血丝。
家里弥漫着一股绝望和更浓重的臭味。奶奶开始咒骂张婆子法术不灵,
骂完了又转而咒骂那个“撞克”了孙子的脏东西,骂着骂着,矛头不知怎的,
就指向了一直沉默的林晚。“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整天阴着个脸!肯定是你把晦气带回家的!
”奶奶赤红着眼睛,指着林晚的鼻子骂。父亲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烦躁和迁怒。
母亲只是哭。林晚停下扫地的动作,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状若疯癫的奶奶,
看着一脸晦气的父亲,看着只会哭泣的母亲。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
刺破了屋里混乱的空气:“奶奶,弟弟这症状……不像撞克,倒像是……食物中毒。
”她目光转向桌子上,昨晚那盘螃蟹留下的油污还在那里,吸引着几只苍蝇盘旋。
“我看书上说,坏掉的螃蟹,有毒的,吃了会要命。”一瞬间,屋里死寂。
奶奶的咒骂卡在喉咙里。父亲愣住了。母亲也止住了哭声,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又看看儿子。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奶奶最先反应过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得刺耳,
“什么食物中毒!你就是见不得你弟弟好!那螃蟹好好的!我吃怎么没事?!
”像是为了证明,她猛地冲到桌边,抓起昨晚剩下的一点冷螃蟹,胡乱地塞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瞪着林晚,含糊不清地骂:“你看!我吃了!有事吗?有事吗?!
”父亲林建国看着母亲疯狂的举动,张了张嘴,最终却颓然地叹了口气,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你别吃了!”他又看向林晚,眼神复杂,
带着一种被戳破真相却不愿承认的恼怒:“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吗?!
”李秀娟看着婆婆生吞冷螃蟹的举动,吓得脸都白了,再看看怀里出气多进气少的儿子,
终于,那根名为“母亲”的弦被拨动了,她崩溃地哭喊起来:“别吵了!送医院!送医院啊!
建国!我求你了!送小宝去医院吧!他快不行了!!”或许是妻子的哭求起了作用,
或许是林宝的样子实在吓人,林建国终于一跺脚:“我去借三轮车!”奶奶还想阻拦,
被林建国第一次强硬地推开:“妈!再不去就真晚了!”家里兵荒马乱,借钱,找车,
把软成一滩泥的林宝搬上车。奶奶哭天抢地地跟着爬上车,一口一个“我的宝受罪了”。
父亲踩着三轮车,母亲在一旁扶着儿子,身影仓皇地消失在村口。家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满屋狼藉,空气中混合着呕吐物、符水和淡淡腐臭的怪异气味。林晚慢慢地,
继续着她之前被打断的扫地动作。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暂时盖过了家里的腐臭。
林宝被推进了急诊室,洗胃,输液。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严重的细菌性食物中毒,
合并急性肝肾损伤。医生拿着化验单,脸色严肃:“再晚来半天,人就危险了。
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奶奶王氏抢着回答,声音尖利,
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激动:“没吃什么!就是普通的饭菜!我孙子身子弱,是撞了邪风!
”医生皱紧眉头,看向看起来稍微理智一点的林建国和李秀娟。林建国嘴唇哆嗦着,没吭声。
李秀娟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眼泪又下来了,嗫嚅道:“……吃、吃了点螃蟹。”“螃蟹?
”医生追问,“什么样的螃蟹?来源清楚吗?是不是不新鲜?”“新鲜的!当然新鲜!
”奶奶像是被踩了尾巴,跳起来,“我从河边捞的,活蹦乱跳的!是我们家的福气!
是……”“妈!”林建国终于低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他脸上是混合着后怕、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臊,“医生,孩子……孩子没事吧?
”“目前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需要住院观察,肝肾功能的损伤需要时间恢复,
后续治疗费用不会低。”医生公事公办地说道,
目光在状若癫狂的奶奶和沉默的男人身上扫过,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听见没!要钱!
就知道要钱!”奶奶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嚎,“我的宝啊,
受了大罪了啊!都是那杀千刀的晦气东西害的哟……”她指桑骂槐,
目光却毒蛇一样钉在一旁始终沉默,只是安静站着,仿佛置身事外的林晚身上。
林晚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着眼,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
映得她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眼底深处,是一片沉寂的冰湖。她知道,奶奶的指责毫无道理,
甚至可笑。但她更知道,在这个家里,道理从来就不站在她这边。她不需要辩解,
只需要等待。林宝住院了。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家里的那点积蓄很快见底。
奶奶开始翻箱倒柜,把她藏在内衣口袋里的,皱巴巴的零钱都拿了出来,塞给林建国,
嘴里反复念叨:“给我宝用最好的药!不够……不够我去借!”她真的去借了。
拖着那双小脚,挨家挨户,在村里哭诉孙子遭了难,需要钱救命。
靠着撒泼打滚和往日的“情分”,倒也真借来了一些。但远远不够。
医院的催款单一张接一张。家里的气氛,从最初的惊慌,逐渐变成了焦灼和压抑。
父亲林建国的眉头再也没有舒展过,烟抽得越来越凶。他开始对母亲不耐烦,
对妻子的哭泣感到烦躁。母亲李秀娟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医院家里两头跑,照顾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