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元王朝泰安十七年的深冬,一场罕见的暴雪,己连绵下了三日三夜。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万物皆寂,唯有风雪呼啸,似要将这世间一切都吞噬、掩埋。
在这片广袤雪原的边缘,靠近官道的一隅,曾有一间孤零零的草房。
它矮小、破败,屋顶的茅草稀疏得能看见天光,几处甚至用破木板和石块勉强遮掩着。
这便是萧奕在这世上唯一的家。
此刻,萧奕正蜷缩在屋内唯一还算完整的角落,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原色、打满补丁的旧棉袍。
屋内没有炭火,寒气如同无数根细针,刺透单薄的衣物,钻入骨髓。
他只能紧紧抱着双臂,将身体缩成一团,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屋外的雪,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砸在屋顶,发出 “簌簌” 的声响。
起初,这声音还带着几分单调的催眠意味,但渐渐地,那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从头顶传来。
萧奕猛地抬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本就倾斜的屋梁上,积雪正不住地往下滑落,几根支撑的木椽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轰隆 ——!”
仿佛回应他的预感,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爆发!
头顶的茅草、泥土、断裂的木梁,裹挟着数不清的积雪,如同愤怒的巨兽,轰然坍塌下来!
萧奕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爆发出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个早就废弃的低矮灶台扑去!
“噗!”
冰冷的雪块和沉重的泥土瞬间将他刚才蜷缩的角落彻底掩埋。
萧奕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剧痛传来,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挣扎着,用手扒开身上的雪和碎块,呛咳着爬了出来。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哪里还有什么房屋?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只露出一些断壁残垣,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他的家,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遮风挡雨之所,就这样,被这场无情的大雪,彻底压塌了。
萧奕怔怔地站在废墟前,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些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雪。
父母早亡,他孑然一身,守着这间祖上传下来的破屋,靠着给过往商队打零工,或是上山采些草药、猎些小兽,勉强糊口。
他从未想过要大富大贵,只求能有一片瓦遮头,安稳度日。
可现在,连这最后的安稳,也被剥夺了。
寒风如刀,刮过他消瘦的脸颊。
他身上的旧棉袍早己被雪水浸湿,冰冷沉重,冻得他牙关打颤,身体不住地发抖。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心里很清楚,留在这里,只有冻死、饿死两条路。
萧奕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刺入肺腑,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眼中没有了留恋,只剩下一片茫然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他转过身,朝着官道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脚步。
漫天风雪之中,他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边的寒冷和风雪所吞噬。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活下去。
从此,天地为庐,风雪为伴。
萧奕的流浪生涯,便在这天元十七年,一个寒冷彻骨的冬夜,悄然开始了。
他的脚下,是茫茫雪原;他的前方,是未知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