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甩不掉的宿命
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市场里另一个卖鞋的摊位。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面前摆着一堆花花绿绿、新旧不一的鞋子。
“老板，43码，最便宜的旅游鞋来一双，能走路就成！”
许逸目标明确。
老板眼皮都没抬，随手从脚边一堆鞋里扒拉出一双灰扑扑、边缘有些开胶的运动鞋：“十五块，断码处理，就这一双了。”
许逸接过来看了看，虽然旧，但鞋面还算完整，鞋底纹路也没磨平。
比起那双硌脚又难看的草鞋，这简首是天堂的礼物！
爽快付钱。
虽然兜里瞬间瘪下去一大块，但心情依旧雀跃。
许逸迫不及待地把旅游鞋套在脚上。
虽然旧鞋有些硬，内里也不够柔软，但却有种踩在文明上踏实感。
“这才是现代正常人该穿的东西啊！”
他用力跺了跺脚，确认鞋子结实，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叠好的旧道袍塞进那个充当背包的蓝布包袱最底下。
这身衣服是过去，暂时收起来吧。
背上包袱，许逸感觉自己终于像个正常的、准备在城市里奋斗的年轻人了。
他要努力赚钱，虽然被赶下山，但是对师傅的感情一点也没有变。
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赚了钱就接师傅下山享福。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
天快擦黑了，他可不想露宿街头。
目标：最便宜、能遮风挡雨的住处。
他一边盘算着兜里仅剩的几张，一边走出市场，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县城边缘那些租金便宜的棚户区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脚步轻快，旅游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然而，这“哒、哒”声没持续多久。
就在他刚拐过一个堆满建筑垃圾的巷口，准备抄近路时，左脚猛地一崴！
“哎哟！”
许逸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他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左脚那只崭新的（对他来说）旅游鞋，整个鞋底掉了一半，塑胶底还剩下后脚跟那一半还顽强的在鞋上挂着！
“我靠！
什么破质量！”
许逸目瞪口呆，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脑门。
十五块钱啊！
他两三天的饭钱！
这还没穿够半小时呢！
许逸立刻扶着墙把鞋脱下来，看看还能不能拯救一下。
心疼地扶着那块挂着的鞋底，劣质塑胶的茬口粗糙无比。
“奸商！
绝对是奸商！
断码处理的也不能这么坑人啊！”
他气的拿着破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恨不得立刻回去找那老板算账。
可看看天色，再看看自己踩在地上的脚（袜子早在山上就磨破了），许逸只能把怒火暂时压下去。
当务之急是脚！
他总不能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走路吧？
那比穿道袍草鞋还像个傻子！
他单脚蹦跶着，狼狈地挪到旁边一个稍微干净点的水泥墩子坐下，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只报废的旅游鞋和那只光溜溜的脚。
晚风吹过，光脚丫子凉飕飕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许逸哀叹一声，认命地准备把那只还算完好的右脚旅游鞋也脱下来，光脚走路算了。
他弯下腰，伸手去解右脚的鞋带。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水泥墩子旁边的阴影里。
那里，静静地躺着两团黑乎乎、形状极其眼熟的东西。
许逸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一股寒意，比光脚踩在地上更冰冷十倍，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聚焦在那阴影处。
没错。
是它们。
那双被他亲手扔进垃圾桶深处、理应被各种垃圾彻底淹没的——破草鞋！
它们就那么突兀地、不合常理地躺在那儿，鞋底边缘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仿佛刚从某个土坑里被挖出来。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腐朽稻草和泥土的气味，再次钻进了他的鼻腔。
“不……不可能……”许逸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他猛地站起来，不顾左脚光着，几步冲过去，死死盯着那两双草鞋。
一模一样！
那丑陋的死疙瘩，那磨秃的边缘，那脏污的深褐色……甚至其中一只草鞋的鞋尖上，还粘着一小片他早上扔进去时看到的、烂西瓜皮特有的粉红色瓜瓤！
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冰冷的恐惧攥住了许逸的心脏。
这玩意儿……怎么回来的？
流浪狗？
不可能！
狗叼着它一路跟着自己，还精准地扔在脚边？
巧合？
被风吹？
垃圾桶离这儿隔了好几条街巷！
他想起玄真子那双浑浊眼睛里近乎疯狂的偏执，想起那句沉重的“人在鞋在，死也不能脱”的道心重誓。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许逸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光脚踩在一块小石子上，硌得他生疼。
他看了看自己光着的左脚，又看了看地上那双明显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草鞋，再看看右脚那只孤零零的、随时可能步左鞋后尘的旅游鞋。
难道那老骗子说的……是真的？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冷静！
许逸！
冷静！”
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巧合！
一定是该死的巧合！
是哪个垃圾桶清理工倒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肯定是！”
他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但让他现在立刻再穿上这双“邪物”，比杀了他还难受。
许逸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劲。
他弯腰，再次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起那双破草鞋，这一次，他环顾西周，目光锁定在巷子尽头。
“喜欢跟着我是吧？”
许逸眼神发狠，“瞧好吧你！”
他快步向前几步，手臂用尽全力一抡——破草鞋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消失在巷子尽头的黑暗之中。
许逸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
“小样！
小爷还治不了你？”
他喃喃道，拖着那只光脚和一只破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目标还是那个旧货市场——他得再买双鞋，哪怕是双拖鞋也行！
然而，当他忍着脚底板被碎石硌的生疼，终于快走回市场入口时，他的脚步再次顿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市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推车旁边。
那双破草鞋，正整整齐齐地、鞋尖朝着他的方向，静静地摆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