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虞晚被起哄玩“蒙眼猜吻”游戏。
“猜错就亲一口!”赵胖子把眼罩扣在她脸上,“靳砚又不在,怕什么?”
闪光灯亮起时,虞晚的唇正贴在陌生男人嘴角。
视频发到我手机时,我正在给她熨明天要穿的衬衫。
“好玩吗?”我回信息问虞晚。
她没回。
我放下熨斗,拿起电话:“赵总儿子醉驾逃逸的证据,该见光了。”
“还有,他公司账上那笔见不得光的钱,一起送他进去。”
虞晚冲回家时,赵胖子刚被警察带走。
“靳砚你疯了!”她尖叫。
我捏起她下巴:“游戏才刚开始。”
靳砚的手指抚过衬衫领口,蒸汽熨斗喷出的白雾带着灼人的热度,熨帖着那点细微的褶皱。纯白的精梳棉,挺括的线条,这是虞晚明天要参加一个重要行业论坛的行头。他做事向来如此,一丝不苟,连她衣橱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按照季节、材质、颜色排列得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
手机在熨衣板边缘无声地震了一下,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新信息提示,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靳砚没立刻去看。他专注地将熨斗压过最后一道折痕,看着那点顽固的褶皱在高温和压力下彻底消失,平整得如同从未存在过。他喜欢这种掌控感,将无序变为有序,将混乱归于规整。就像他打理的公司,就像他经营的婚姻——至少在今晚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熨斗被稳稳地放回支架。他拿起手机,指纹解锁。
屏幕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自动播放的视频缩略图,背景是晃动的、光线迷离的包厢,嘈杂的哄笑声几乎要穿透听筒。画面中心,是一个女人。他的妻子,虞晚。
她被人群簇拥着,脸上带着一种靳砚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尴尬和某种奇异兴奋的红晕。一个肥硕的身影——靳砚认出是虞晚高中时的同学赵德海,外号赵胖子——正嬉皮笑脸地将一个黑色的眼罩用力按在虞晚眼睛上,动作粗鲁,带着不容置疑的强迫意味。
“晚姐,规矩简单!”赵胖子油腻的声音在视频里炸开,盖过了背景音乐,“蒙着眼,摸!摸到谁是谁!猜错了嘛……”他拖长了调子,周围爆发出更响亮的起哄,“猜错了,就亲一口当惩罚!亲嘴儿!哈哈哈!”
“赵胖子你滚蛋!”虞晚的声音传来,带着笑骂,但身体却没有明显的抗拒,只是象征性地扭了一下。
“怕什么呀!”另一个尖利的女声***来,是虞晚的闺蜜林薇,“你家靳大老板又不在!天高皇帝远,玩不起啊晚晚?”
“就是就是!玩不起别来啊!” “虞晚,别扫兴!” 起哄声浪一波高过一浪。
靳砚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视频里,虞晚似乎被这汹涌的“民意”裹挟了,她抬手,似乎想整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最终却只是象征性地推了赵胖子一下,嗔怪道:“烦死了你们!” 然后,她任由赵胖子把那个眼罩彻底拉下,遮住了她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雾气的漂亮眼睛。
世界在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视频里,她被赵胖子推搡着,笨拙地转了几圈,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脚步有些踉跄。周围是男人们压抑着兴奋的喘息和女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尖笑。
“这边!晚姐这边!” “摸我摸我!” “错了错了!哈哈!”
她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好几次擦过旁边人的衣角。终于,她似乎摸到了一个人影的胳膊,顺着往上,迟疑地抚过肩膀,脖颈,最后停留在脸颊上。她摸索着,指尖划过对方的眉毛、鼻梁……
“是……是王浩?”虞晚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错啦!”赵胖子兴奋地大吼一声,像宣布什么重大胜利,“亲!亲!亲!”
“亲一个!亲一个!”包厢里的声浪瞬间达到顶峰,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狂欢意味。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嘶喊和手机闪光灯骤然亮起的刺目光芒中,视频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瞬间——虞晚被赵胖子从背后猛地一推,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她的脸,准确地说是她的嘴唇,仓促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那个被她错认的陌生男人——一个靳砚完全不认识、穿着花哨衬衫、脸上带着猥琐得意笑容的男人——的嘴角上。
闪光灯的白光定格了这一幕:虞晚紧闭着眼,唇贴着陌生男人的皮肤;男人咧着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佻和占便宜的满足;周围是无数张兴奋扭曲的脸,举着手机,像一群嗜血的鬣狗在围观一场献祭。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靳砚自己毫无表情的脸。熨衣板上的蒸汽熨斗,还在发出轻微的、持续不断的“嘶嘶”声,像一条垂死的蛇。空气里弥漫着熨烫衣物特有的、带着暖意的浆洗味道,和他此刻心底翻涌上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他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几秒钟,或者更久。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然后,他点开那个陌生号码的信息框,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移动,敲下三个字:
好玩吗?
信息发送成功。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悬在对话框里。
他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那件刚刚熨烫平整、一丝褶皱也无的白色衬衫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洁白,完美,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靳砚伸出手,不是去拿熨斗,而是拿起了旁边另一部更私密的、线条冷硬的黑色手机。他解锁,指尖在通讯录里精准地滑到一个名字——一个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人。电话接通,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靳先生。”对方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靳砚的声音同样平稳,甚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切割开熨斗的嘶鸣:“赵德海。他儿子赵小磊,去年十月十七号凌晨,滨江路那起醉驾逃逸致人重伤的案子,所有证据链,包括他事后找人顶包、销毁行车记录仪原始数据的记录,全部整理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熨衣板上那件刺目的白衬衫,“还有,他名下那个‘德海建材’,账上那笔用来洗钱的、见不得光的七百万,来源和去向的流水,一起打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明白。送到哪里?”
“市局经侦支队王队长的私人邮箱,匿名。同时,拷贝一份给受害者家属的代理律师。”靳砚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天亮之前,我要看到赵德海被请进去喝茶的新闻。”
“收到。马上处理。”对方干脆利落地应下,电话随即挂断。
靳砚将黑色手机放回原处。他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依旧安静,虞晚没有回复。他点开那个视频,又看了一遍。画面里虞晚被推搡着吻上陌生男人嘴角的瞬间,被放大,定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熨斗的嘶嘶声还在继续。靳砚伸出手,关掉了开关。那令人烦躁的声音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拿起那件熨烫得完美无瑕的白色衬衫,走到衣帽间,将它挂回属于虞晚的那一排衣服里,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然后,他转身,走向客厅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璀璨而冰冷。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等待着。等待着某些东西被彻底碾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