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望去,竹帘外立着个灰衣少年,腰间玉佩在晨光里晃出半道龙纹。
"姑娘可是云大夫?
"少年嗓音清冽,递来封火漆密封的信笺。
云蘅指尖微颤——火漆上的麒麟纹与萧珩的护额如出一辙。
展开素笺,熟悉的瘦金体跃入眼帘:"见字如晤,速携玉玺至望江门。
"落款是"萧瑾",正是萧珩口中的皇兄。
暮色初临时,云蘅混在商船队伍里登上甲板。
江风卷起她的素色头巾,露出耳后淡去的朱砂痣。
船舱深处,烛火摇曳中,萧瑾身着玄色龙袍倚案而立,面容与萧珩七分相似,唯有眼尾多了道岁月刻下的细纹。
"玉佩可还在?
"他伸手时,云蘅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疤痕——与萧珩掌心的"珏"字形状相同。
檀木匣从怀中取出的刹那,萧瑾突然按住她手背:"当年云家灭门,是朕亲手将你送入济世堂。
"江浪拍舷声里,尘封的往事如潮水漫来。
二十年前的宫变夜,先帝临终前将半块龙纹玉佩塞进太子萧瑾手中:"云太傅护驾而死,其女..."话音未落,叛军己破宫门。
萧瑾抱着襁褓中的云蘅混入流民,在济世堂老堂主面前咬破指尖,将"珏"字烙在幼童掌心。
"萧珩八岁遇险,朕见他与你掌心印记相似,便..."萧瑾话音被剧烈咳嗽打断,咳出的血滴在玉玺螭虎钮上,"太子篡位,朕命悬一线。
唯有玉玺现世,方能..."话未说完,甲板突然传来兵器相击声。
云蘅抄起药箱挡在萧瑾身前,箱中药碾化作暗器飞出。
舱门轰然洞开,太子带着御林军蜂拥而入,火把将江水映得血红。
"皇兄果然没死。
"太子的剑尖挑起萧瑾下颌,"还有云家余孽,当年就该斩草除根。
"混战中,云蘅的银针射向太子咽喉,却被他挥剑格开。
萧瑾猛地扑过来,剑锋刺穿他胸膛的瞬间,血溅在玉玺"受命于天"西字上。
云蘅接住坠落的玉玺,看见萧瑾用尽最后力气在她掌心写下"西南"二字。
江水翻涌如沸,云蘅抱着玉玺跃入江中。
冰冷的水流灌进鼻腔时,她想起萧珩临终前的嘱托。
三日后,当她浑身湿透爬上西南边境的山坡,眼前是漫山遍野的梅树,枝头残雪簌簌落在衣上,恍若那年破庙的月光。
梅林中坐落着座隐秘院落,匾额"珏园"二字己覆满青苔。
推开门扉,满室药香混着熟悉的龙涎香。
檀木架上摆着半块玉珏,与她怀中的玉佩遥遥相对。
屏风后转出个青衣男子,面容与萧珩萧瑾皆有三分相似。
"云姑娘,别来无恙。
"男子展开泛黄的族谱,"我乃皇室旁支,当年先帝密令守护云家血脉。
"他指向族谱某处,"你与萧珩,原是指腹为婚。
"云蘅踉跄后退,撞翻药架。
药瓶碎裂声中,她终于看清族谱扉页的批注:"若双龙现世,当以云氏女合璧,复江山正统。
"记忆突然清晰——萧珩昏迷时呢喃的"阿蘅",竟是母亲为她定下的闺名。
子夜时分,珏园地窖亮起幽幽磷火。
男子捧出先帝遗诏,绢帛上血迹斑斑:"太子弑君,朕命次子萧珩、云氏女持玉玺..."墨迹至此中断。
云蘅抚摸着遗诏上未干的泪痕,终于明白为何萧珩明知她身份,仍执意将玉玺托付。
"***羽己至西南。
"男子将玄铁剑塞进她手中,"这剑名合璧,原是先帝为你们大婚所铸。
"院外马蹄声渐近,火把将梅林照得通红。
云蘅握紧剑柄,耳后朱砂痣在火光中灼灼如血。
梅瓣纷飞里,她挥剑斩落太子射来的羽箭。
箭簇坠地时,露出尾羽上的北狄图腾。
记忆闪回雁门关秘洞,萧珩临终前说的"勾结北狄"终于有了印证。
太子的笑声混着风雪传来:"云家余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云蘅旋身刺出一剑,剑锋划破太子面罩。
在那张与萧瑾相似的脸上,她看见左眉尾狰狞的刀疤——正是二十年前夜闯云府的杀手特征。
血顺着剑刃滴落梅枝,红梅映雪,恍若那年破庙初见时,萧珩溅在她手背的血。
"原来...是你。
"云蘅的声音被江风撕碎。
太子的剑尖抵住她心口,却在触及龙纹玉佩的刹那顿住。
远处传来晨钟,云蘅突然想起萧瑾掌心的温度,想起萧珩最后那句未说完的"对不起"。
当朝阳刺破云层,梅林中绽开血色新花。
云蘅握着带血的玉玺立在山巅,看着江面千帆竞发——那是西南勤王的船队,船头高悬的麒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摸出怀中两块玉佩,合璧的刹那,晨光穿透玉珏,在雪地上投出完整的龙形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