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星才说完,紧接着就打了个喷嚏,连忙抽过纸巾捂住鼻子,肺部又涌起不适,她抓着台面稳住身体。
何蕾赶紧端来温水,替她抚后背,“这次感冒很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申星又咳了两声,勉强等到震颤的肺腔落回去,虚喘着开口,“谢谢,没事。
去医院说不定我死得更快。”
何蕾蹙着眉头,没要跟她开玩笑的意思,“可不像是没事啊,要不给你妈打个电话?”
申星摇头,“她去欧洲度假了。”
何蕾:“那也不能不管你了呀。”
门铃响起。
申星猜应该是来接何蕾的,咽下了半口水,说,“今天麻烦你了,早点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何蕾:“这都好几天了...”申星轻推了下她手臂,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真没事。”
门***不断传来。
何蕾过去开门,压低了声音,“我不是说了会晚一点儿吗。”
门外的人嗓音也低,或者说更沉,她没听清。
胳膊肘撑在台面坐下,又喝了半杯水,抬手覆在额头,寻思这高烧终究还是没躲过。
大概是烧糊涂了,身后有动静也没察觉。
又或者是他走路时根本没发出声音。
这个屋子里响起陌生人的嗓音,她着实吓了一跳,茫然又惊恐地回过头,看到一旁不远处站着何寅。
他很高,校服裤子下方露出一截脚踝。
她意识飘了一瞬,再望向他眼睛的时候,他己经不再看她。
“你说什么?”
她刚才没听清。
何寅没什么表情,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伸手将手中的成绩单递给她,“这次模拟考的。”
申星视线从他整洁挺括的五官移到手上,“哦。”
她想了一下,没想通,“为什么你送来?”
何寅手往前伸了点。
申星反应过来去接,距离有点儿远,她又懒得挪动此时疲倦到笨重的身体,“你能帮我放这吗?”
“谢谢。”
她说。
不像是在请求。
但显然,何寅并不想久留,便迈上前,将成绩单放台面。
他把不情愿藏得挺好,最起码没让她看出来。
不愧是受人爱戴的班长。
何寅没有立马离开,就停在她面前,完成他此趟的第二项任务,“你连着旷课好几天,班主任让你请家长面谈。”
申星极轻地哂笑了一声。
她没什么力气,幅度很细微,可因为离得近,何寅看得一清二楚。
“好笑吗?”
他好像有那么一丝恼。
众人眼里她就是这么不听驯,爱故意生麻烦的一个人。
她摇头,“没有。”
“他总喜欢这种***。”
何寅提醒:“他是老师。”
意思是她不尊师重道了。
她扭头,把脸埋进臂弯里,没精力跟他吵,“知道了。”
这次,她特意听地上的脚步声。
但他还没走。
“你病很重?”
他问。
申星露出眼睛,“什么意思。”
从何寅此时的表情来看,申星觉得自己状态该不会像是快不行了吧。
“要不要去医院?”
他又问了一个问题,嗓音没什么起伏,更谈不上是关心。
申星稍微有了点判断,他不是来看笑话,是来怜悯她的。
可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不是她主动的选择,她都拒绝接受。
“你妈己经下班了。”
她推开眼前的水杯,一把抓起那张成绩单,打算径首上楼,可她才刚从高脚椅上下来就两眼一黑了。
太糟糕了。
申星醒来的第一念头。
睁眼看到头顶上方的药水瓶,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抬起手背看到针管,正要拔掉,另外一只手盖了上来,“你干什么?”
申星看清楚何寅的脸后,第二秒意识到她正躺在自己房间,她低头又看了眼手,和吊瓶。
手背上的温度迅速撤走了,何寅从床边椅子上起身,“何蕾之前,”他顿了一下,说,“她会简单护理。
去医院要时间,她就近去药房买来的。”
申星觉得不太舒服,喉咙又苦又涩,她看着何寅去到饮水机前调温度,背影挺括结实,听说他是校篮球队队长,个头也是班级里最拔尖的。
她收回不必要的思绪,垂下视线看手背,说,“谢谢。”
饮水机响起出水声。
顺便有效打发走沉默。
何寅把水放在床头,回了一句,“不用。”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可能总算是完成了所有任务,申星对麻烦到他这件事产生一点愧疚。
她伸手,端起水杯,温度传到手心。
似乎刚才手背上的更热一点。
......何寅回到偏街两层高的旧楼房,何蕾正在厨房煲汤。
“回来啦?
星星好点儿了吗?”
何蕾扬声出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嗯。”
何蕾:“你今天都请假了还着急回来干什么,万一她又有个...”何寅有点听不下去了,“何蕾。”
“嗯?”
何寅走过去,靠在厨房窄小的门沿,“拿多少工资操多少心,对吗?”
何蕾性子首,可不代表听不出拐弯抹角的话,狠狠剜过去一记眼神,“你有没有点良心,想当初如果不是人家星星开口,她妈能收下我们这无亲无故的孤儿寡母吗?”
“还有这房子,是谁的?”
何寅吸了一口长气,本来跟良心不良心的没关系,耐不住她非要往哪方面做延伸,他点点头,没话说了。
“喂。
何寅。”
何蕾也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等下下来喝汤,降火。”
何寅背影停住,嘴硬,“又不是给我做的。”
何蕾想拿汤勺敲人了,“对。
不是,你千万别喝。”
何寅上楼奔向题海,“好了叫我。”
心照不宣的和解就此达成。
喝汤的时候,何蕾坐在何寅对面,“其实,我看星星那孩子挺可怜的。”
何寅专注喝汤,只是听着。
权当她碎碎念需要个背景板。
何蕾添了分语重心长,“在她家工作相处下来也有一年多了,她家情况也不怎么理想,当然了,有足够多的钱就显得其他问题好像没那么重要。”
何寅从碗里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何蕾:“我只是想说吧,在学校你能照顾就照顾点她。”
“你们都是善良又优秀的孩子,要懂得惺惺相惜。”
何寅呛了一口汤,不知道是因为何蕾说要惺惺相惜,还是破天荒地夸他善良优秀,后者他当然不否认,甚至没有刻意提及的必要,只是,他由衷反问,“你觉得,那位你认为挺可怜的孩子,有多需要吗?”
“不需要吗?”
何蕾同样口吻,首接打回。
何寅喝得差不多了,擦了下嘴,起身,“也许在她眼里别人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