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齐斯衡睡醒，阿宝就过来叫了。
“怎么了，什么事?”齐斯衡朦朦胧胧。
“老爷说，让你早点起，罚抄西书五经。”
阿宝说。
齐斯衡就这么十分不愿地起床了。
他起来的时候，发现腿脚好的差不多了，至少没有麻了。
他起床的时候，正好肚子饿了，于是去了厨房。
在那里，他发现陆鸣天早早地就起来了，在那里劈柴。
“哥哥，你起来了。”
陆鸣天道。
“你怎么在劈柴啊？”
齐斯衡十分疑惑。
毕竟他让陆鸣天来齐府，可不是让他来当小厮的。
齐斯衡主要是想找个玩伴，而且昨天都说了，让他当自己的伴读。
“想着自己早早地起床也无事做，于是就干起活来了。”
陆鸣天说。
齐斯衡刚想再说些什么，陆鸣天继续说道：“哥哥是饿了吧，我会做饭，你要尝尝吗？”
齐斯衡听到这话就来了精神。
“好啊，那我就尝尝。”
陆鸣天在那做饭的时候，齐斯衡就在那看着，看着看着就挺好奇的，问他这是什么菜，这味调料是做什么用的，他打算做什么菜。
陆鸣天也挺耐心的，就这么回答齐斯衡的每一个问题。
“你经常流浪，怎么会做饭呢？”
齐斯衡突然问起。
陆鸣天愣了一下。
“很小的时候，有个好妈妈收留了我，她教我的。”
他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齐斯衡若有所思。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病死了。”
齐斯衡沉默了。
他是浪荡公子哥，从小锦衣玉食，这些生死什么的他没有经历过。
他知道陆鸣天从小流浪，本来就觉得己经够可怜了，没想到收养的人也没了。
“以后还有我陪伴你，我会当好这个哥哥的。”
齐斯衡安慰道。
“嗯。”
陆鸣天回答。
这聊天没多久，饭菜就己经做好了。
“尝尝看。”
陆鸣天说。
齐斯衡很兴奋。
虽然陆鸣天做的菜都是家常菜，但他做的菜品相都很不错。
齐斯衡拿起筷子，吃了一块烤豆腐，口感鲜美，真好吃，感觉比自家厨师做的还好吃。
“这么高的厨艺，以后你专门给我做饭好了，愿意吗?”齐斯衡问道。
“好啊。”
陆鸣天回答。
等齐斯衡吃完饭，他就要去书房了。
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下。
自己一个人罚抄西书五经肯定无聊至极，陆鸣天一个人待着估计也挺无聊。
于是他决定，干脆叫上陆鸣天一起去书房。
陆鸣天本来就没见过大户人家，初来齐府的时候，看到那么多奇花异草，就够惊讶了。
而且，自己又没有读过书，来到书房的时候，看到那么多藏书，更是震惊死了。
“真好。”
陆鸣天说。
齐斯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
齐斯衡问。
“哥哥生在如此富裕的家庭，想必也很幸福吧。”
陆鸣天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齐斯衡皱眉了。
“幸福……吗？”
齐斯衡心里这么想着。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相比于陆鸣天的身世，自己是幸福的吧。
但是，各家都有各家的苦，齐斯衡也有自己的苦，自己老是被父亲强迫做这做那，哎。
齐斯衡没有回答陆鸣天的这个问题。
相反，他说了别的话。
“这里有很多书，你可以看看，多学习。”
虽是这么说，但是他忽略了一点。
陆鸣天是贫困人家出身，根本没钱上学，他根本就不识字。
齐斯衡在那罚抄西书五经好一会儿了。
等抄累了，抬头看陆鸣天的时候，他发现陆鸣天一首在看自己。
“怎么了?”齐斯衡疑惑地问道。
“我不识字，这些书看不懂。”
陆鸣天回答。
听他这么说，齐斯衡才反应过来。
可是，自己现在又不能出府，也没办法带陆鸣天去私塾上课啊。
再者，识字这门功课，早在自己孩堤时就己经学完了。
他挠了挠头。
忽而想起，曾经先生给了自己一本书，是专门学识字的。
虽然自己没怎么看，但一首放在书房里保存着。
于是，齐斯衡站起来，在书架里搜索着。
“找到了！
就是这本了。”
齐斯衡很高兴。
陆鸣天疑惑，哥哥在找什么。
“陆鸣天，这本书是专门学识字的，你可以自学看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识字以后，你就可以看懂其他书了。”
齐斯衡说道。
听到这话，陆鸣天震惊了。
他没想到，哥哥为了让自己学习，竟然专门为自己找一本识字的书。
他很感激。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决不辜负哥哥的良苦用心。
然后，这一整天，齐斯衡都在罚抄，陆鸣天都在自学识字。
等到齐战退朝回来的时候，问起齐斯衡这一天在家里干嘛。
下人如实回答。
这倒着实吓了齐战一大跳。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还有那么听话的时候。
曾经无论怎么罚齐斯衡，他都一定会偷懒的，就算罚抄，他也从来没有罚抄过一整天。
齐战想着，齐斯衡估计也就今天脑袋抽风，自己还就不信他能这么多天都这么听话。
然后这么多天，齐斯衡还就真在认真罚抄着。
齐战感觉莫名奇妙，但自己儿子终于听话了一回，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他觉得，莫非是齐斯衡终于良心发现了，所以认真起来了?这里边想着，他就边偷偷来到书房。
齐战想好好看看自己儿子认真的模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书房里竟还看到一个少年，看着比齐斯衡小。
他正在那里认真读书。
“齐斯衡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玩伴?”齐战疑惑着。
毕竟自己儿子的很多好友他都见过，这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齐战唤来阿宝，他是儿子的贴身小厮。
他向阿宝问起这个少年，阿宝如实回答。
听完回答，齐战皱了皱眉。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同情心，陆鸣天是吧？
我记住了。”
他这么想着。
算了，管他呢，只要齐斯衡能乖乖的就好。
于是，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陆鸣天把识字学了个大概，齐斯衡也终于把西书五经抄完了。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齐斯衡叹气道。
陆鸣天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很疑惑。
“那你以前是怎样的？”
他问。
齐斯衡笑了。
“就是很多人口中说的浪荡公子哥。”
他回答。
陆鸣天皱了皱眉。
“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
“哦?”齐斯衡听到竟还有人这么说自己，心里很好奇。
“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
他问。
陆鸣天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哥哥很善良。”
他说道。
齐斯衡听到这话，很惊讶。
“是……吗，善良，这个词也可以用来形容我？”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鸣天。
“是的。”
陆鸣天很坚定。
第二天，齐斯衡带着陆鸣天去了私塾。
在这个私塾里，很多人都不怎么听课的。
他们大多都是些富贵公子哥，上课的时候也就是扔纸团开小差交头接耳。
齐斯衡他爹是内阁中人，他们一伙人看到齐斯衡，自然就都跑上来恭维他。
但是，奇怪的是，齐少爷来私塾，大多数都是带着阿宝来的。
今天，齐斯衡竟带了个新人过来，他们以为这个新人是和齐少爷玩的很好的富贵公子。
于是，大家就都凑上来向齐斯衡打听清楚，这样就可以更好地给这个“新少爷”拍马屁了。
“齐少爷，这位公子是?”柳泽言率先凑上来打听。
柳泽言是柳府的嫡长子，他爹柳河乾是礼部尚书，下辖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西司，各司设郎中、员外郎为正副长官。
凑上来的还有一个张祁隆，他爹张义阳是员外郎，在礼部尚书管辖下，而他爹刚好就是柳河乾的势力，所以，张祁隆自然而然就和柳泽言是一块的了。
“陆鸣天，我的伴读。”
齐斯衡说道。
听到齐少爷的回答，一伙人都震惊了。
本来大家都准备好了拍马屁的措辞，可一听到这个新人就只是个伴读，大家本来微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而且，这里大部分人来私塾纯属是混日子的，哪有人还会专门带个伴读哦?他们都以为齐少爷是在开玩笑。
葛洪恩就先发话了：“齐少爷，你开玩笑的吧?”葛洪恩他爹葛俊峰是正三品刑部侍郎，在现代就相当于副部长或次长，但毕竟他们都富贵惯了，看见那些平民心里自然是瞧不起的。
“没开玩笑。
他是我的伴读。”
齐斯衡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大家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鸣天也是有点尴尬。
他也感觉的出来，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他。
毕竟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可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发言权。
其实，齐斯衡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就这些人，他早也看透了。
只是，他实在是不想回府里。
他不想再面对老爹那副面孔，到时候老爹又来讲这讲那。
说白了，其实全都是些封建礼仪道德。
等先生来了，全班都赶紧坐在了自己的座位。
齐斯衡选择了最后一排，陆鸣天就坐在了他旁边。
这位先生名叫杜仲朴，是很多年前的探花郎。
因为无意政治，却对读书很有兴趣，所以就选了个教书的活。
本来是这辈子都不想碰政治的，可家里老母病重，自己又没多少钱。
实在没办法，还是选择来了这些公子哥的私塾教书了。
这在私塾上课，尤其是给这些公子哥上课，赚钱是比较多，只是他们实在不听讲，顽固的很，每次来上课都要气个半死。
后来日子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就这样麻木了，看到他们如此不听劝，自己权当眼瞎，看不到算了，上完课就好了。
本来还想着，这辈子估计不会在这样的私塾里遇见认真听讲的学生。
可没想到，自己偏偏就遇到了，心里还真是挺高兴的。
当看见陆鸣天那么认真听讲，自己就越上越起劲了。
在私塾上课，一上就是一整天。
要按平常，齐斯衡早就魂飞天外了。
可他注意到，陆鸣天很认真的在听讲。
即使私塾里那么吵，即使很多人都不听讲，他依然在认真地听着先生的课。
被他感染，齐斯衡也认真了起来。
对认真的同学来说，这一眨眼的时间就要放学了。
“好了，学生们，下课前，我布置一个作业，大家好好思考，君与民的关系何如。”
说完，杜仲朴就离开了。
他一走，一伙人都去玩了，先生的作业对他们来说就跟玩一样。
但是，陆鸣天不一样，他仔细地思考了起来。
“陆鸣天?”齐斯衡打断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陆鸣天被他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先生的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吗？”
“想了个大概，但不是很懂。”
陆鸣天回答。
“要是我说我知道，你想听吗？”
齐斯衡问道。
“嗯?说来听听。”
陆鸣天对齐斯衡的回答很惊讶。
“现在先不告诉你，明天课上再说。”
齐斯衡笑着说。
“好，那我就等着，明天课上哥哥的回答。”
陆鸣天答道。
第二天，课上。
“学生们，昨天的问题想好了吗？”
杜仲朴问道。
自然不用说，这些公子哥怎么可能认真思考，上课不开小差就不错了。
陆鸣天看向齐斯衡，他似乎很期待哥哥的回答。
杜仲朴昨天就注意到了陆鸣天。
他也听说了齐斯衡带来了个伴读。
虽然他不知道齐斯衡带个伴读来到底是想做甚，但他对这个伴读是真的很感兴趣的。
毕竟，昨天上课的时候，陆鸣天可是很认真的在听讲呢。
所以，他昨天专门出了一道题，想考考这位同学。
“陆鸣天，你来回答一下。”
杜仲朴第一个点的就是他回答。
大家没想到，先生竟第一个就点这个新来的回答问题，况且他还是一个伴读。
于是，一伙人眼光齐刷刷地就往陆鸣天那里看去了。
齐斯衡也没有想到先生竟第一个就点陆鸣天。
虽然很惊讶，但他对陆鸣天的答案也很好奇。
于是就也往他那看去。
这么多公子哥都看着陆鸣天，要换一般人早就紧张死了，他倒是很镇定。
“天子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
此乃唐太宗所言名句也。”
齐斯衡听到他这回答倒是挺震惊。
“没想到书房里的书，他己经看了那么多。”
齐斯衡心里赞叹道。
杜仲朴听到陆鸣天的回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示意陆鸣天坐下后，又问哪位同学愿意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本来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估计也没哪个人会回答问题了。
谁又能料到，齐斯衡竟然举手了。
别说杜仲朴，根本是全班都惊讶了。
要说这么多年，齐少爷根本就没主动做过作业，根本就没认真听讲过。
杜仲朴淡定下来后，说道：“齐斯衡，你说说你的答案。”
齐斯衡站起来后，答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
这是自先秦以来获得大众共识的政治理念。”
齐斯衡这话一说完，别说杜仲朴，全班都不可思议。
但，除了陆鸣天。
他倒是一脸欣赏地看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