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马协议
林星鹿攥着帆布包退后两步，钢印压痕在结婚证上泛着温热，塑封照片里江砚舟的唇角弧度精确得像是用圆规丈量过——不像她耳际翘起的那绺碎发，在镁光灯下嚣张地支棱着。
"江太太对拍摄效果不满意？
"皮质手套擦过她耳垂的瞬间，林星鹿触电般避开。
昨夜首升机螺旋桨的轰鸣犹在耳畔，男人从舱门探身递来草莓牛奶的模样与记忆重叠——十五岁那个暴雨天，江砚舟翻墙送来的保温桶里，红糖姜茶也是这个温度。
"协议里没说要真戴婚戒。
"她转着无名指上的铂金圈，内侧凸起的刻痕磨着指腹。
方才拍照时化妆师惊呼钻戒尺寸分毫不差，却没人发现戒圈里藏着句法文谚语。
江砚舟摘下手套，掌纹间有道浅色疤痕："林小姐记性不太好。
"他屈指叩了叩停在路边的迈巴赫，"需要我提醒协议第14条？
在外必须佩戴婚戒配合拍摄。
"车身映出林星鹿泛红的耳尖。
她当然记得昨夜律师宣读条款时，自己如何被红糖糍粑呛出眼泪——谁能想到江砚舟连她吃糯米会粘假牙的毛病都写进补充协议？
手机在帆布包里震起来，经纪人周蔷的咆哮穿透听筒："苏柔买了通稿说你奉子逼婚！
现在马上去安和医院做体检，我联系了相熟......""不必。
"江砚舟抽走手机，腕间沉香珠撞出清响，"江氏私人医院半小时前上传了星鹿的体检报告。
"他忽然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顺便说，你昨晚踹我的淤青需要开诊断书吗？
"林星鹿踉跄着跌进后座。
真皮座椅残留的雪松香里，童年记忆翻涌而至。
九岁那年她踹翻小混混逃跑时，江砚舟也是这么挡在她身前，白衬衫上的鞋印位置与昨夜他腰侧的淤青完美重合。
车队驶入云栖别墅时，枇杷树的影子斜斜切过车窗。
林星鹿怔怔望着廊下晃动的空竹，褪色的红穗子像团跳动的火——那是她艺考落选后江砚舟连夜编的，他说艺考评委都是猪油蒙心，不如在家玩杂耍。
"林小姐的房间在二楼西侧。
"管家推开胡桃木门的刹那，林星鹿被满墙的海报钉在原地。
从她出道作《替身新娘》的劣质剧照，到去年在综艺里客串女尸的截图，每个角色都被装裱在鎏金画框里，连豆瓣评分2.3的烂片都有专属展柜。
露台传来瓷盏轻碰声。
江砚舟斜倚在藤编吊椅里翻剧本，三花猫蜷在他膝头打呼噜，青瓷碟里的红糖糍粑腾着热气——正是她每次生理期都买不到的那家百年老字号。
"编剧会按照同居日常调整感情线。
"他扬了扬《长安夜雨》的剧本，批注密密麻麻爬满页边，"比如这场私奔戏，导演建议我们......""你监视我？
"林星鹿抓起抱枕砸过去，羽毛从裂缝里炸开，"连我五岁尿床画地图都写进协议，江砚舟你变态！
"纷扬的羽绒中，江砚舟抬手接住飘落的拍立得。
照片里六岁的林星鹿正举着蜡笔在江家白墙上涂鸦，右下角钢笔字迹己经晕开：1999.6.1，小月亮创作《全家福》。
"江太太可能忘了。
"他忽然扯开领带，锁骨处的抓痕还在渗血，"昨晚你抱着我说墙绘被家政擦掉时，哭湿了我三件高定衬衫。
"夜色漫过露台时，林星鹿在浴室发现了更致命的细节。
防滑垫是库洛米邪笑的表情，沐浴露是她童年用了十年的蜜桃香，连浴袍腰带都系成歪扭的蝴蝶结——十二岁夏令营那晚，江砚舟就是这样给她的睡袋打结，说这样水鬼就拽不开。
阁楼传来《月光奏鸣曲》的旋律。
林星鹿赤脚踩过羊毛毯，月光漏过天窗洒在江砚舟后颈的淡色小痣上。
琴谱架上的老相框突然滑落，五岁的她正踮脚亲在男孩酒窝上，背后是家属院斑驳的"囍"字。
"协议第21条。
"江砚舟的掌心贴着她后腰，体温透过真丝睡裙灼烧皮肤，"夫妻义务包括......"猫爪踩过琴键的刺耳音阶里，林星鹿落荒而逃。
她没看见身后男人拾起飘落的拍立得，将那张泛黄的《全家福》藏进胸口口袋——画上穿婚纱的小女孩身旁，戴领结的男孩手里攥着枚玉佩，正是昨晚他放进婚戒盒的那块。
晨光再次漫过别墅尖顶时，林星鹿在厨房发现了二十三坛青梅酒。
陶罐上的便签从"小月亮十二岁生辰"排到"星鹿二十五岁封后纪念"，最后一坛墨迹未干：致江太太的第一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