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制冷机小祖宗
白瑾(谢天谢地这位制冷机祖宗自报了家门)像块高密度千年玄冰,360度无死角地贴在我这可怜的血肉之躯上,寒气首透骨髓,冻得我后槽牙都在进行高频打击乐演奏。
唯一的不同是,这次的心理压力层级骤降——悬疑解谜副本被强制关闭,只剩纯爱日常新手村。
手机虽然被我塞回了裤兜,但屏幕还烫着,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它无声的呐喊——那是泼天富贵疯狂砸门的热度。
白瑾见我发呆,冰玉小脸从颈窝里抬起,长长的睫毛上霜花未褪:“夫……夫君?”
声音带着刚哭完的软糯鼻音,像浸在冰泉里的丝绸,“可是……此物?”
她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我鼓囊的裤兜。
“哦!
没…没啥!”
我赶紧回神,顺势把那滚烫的“财富密码”往外掏了点,露出沾满泥巴的屏幕,上面无数小红点和疯狂跳动,“看!
白瑾!
这就是‘天网’反馈的盛况!
大家被你忠贞不渝的情意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这‘心形灵念’,看这‘祈福光点’,数都数不清!”
我指着那些消息通知红点和某个首播后台特有的火焰图标。
白瑾的眼睛倏地亮起,像寒潭被月光点亮,冰冷中流转着纯粹的欣喜。
她纤细的手指好奇地、笨拙地想戳戳那些闪烁的“心形灵念”(小红点),冰凉的指尖几乎碰到屏幕,又略带敬畏地缩了回来,生怕碰坏了这“天网宝器”。
“众……众生如此厚爱?”
她捂了捂心口位置(虽然没心跳),脸上是受宠若惊的晕红(物理意义上的?
不确定),“妾身……何德何能……全靠你那颗痴心两千年不变!
金子都没你纯度万分之一高!”
我斩钉截铁,赶紧把话题导向建设性方向,“所以啊瑾儿,事不宜迟!
咱们得赶紧回府邸!
完成仙官法旨,不负苍生期待!
顺便……”我露出讨好的笑,“把你这身行头换换?
毕竟两千年过去了……咱得入乡随俗?
让凡人看看咱瑾儿风华更胜往昔?”
潜台词:再穿这身出去,冻死老公事小,被围观活化石就糟了!
白瑾低头看了看自己轻薄如雾的素纱古裙,又摸了摸,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她抬眼,坚定而柔顺地看着我,满眼都是我,再无其他。
“瑾儿……全凭夫君安排。”
那眼神清澈见底,仿佛穿越千年尘埃,只照映着我的影子,带着全然的交付感,“瑾儿只想……长伴夫君左右。”
这眼神太纯粹,太沉甸甸,砸得我心里一软,那点对制冷效果的怨念都化成了无奈(和对热度的渴望)。
“好!
好瑾儿!
那咱走!”
我忍住打哆嗦的生理反应,一边把腰上那“高纯度固态制冷臂环”小心掰开一点点,一边弯腰去捞地上那价值连城(身价暴跌)的电子骨灰——摄像机和泥乎乎的手机。
动作间,白瑾小心翼翼地帮我托了一下滑落的背包带,冰冷的指尖擦过我的手腕,留下清晰的凉意。
深一脚,浅一脚。
废墟的阴冷被甩在身后。
探照灯光柱里,尘埃飞舞。
白瑾紧紧跟在我身侧,脚步轻盈无声,像个乖巧的小鹿,冰凉的指尖却始终牢牢勾着我外套的下摆,如同抓着唯一的锚点。
偶尔她好奇地瞥过断壁残垣,那好奇的眼神却毫无阴霾,只映着远处的灯火微光,带着一种初入人间的清澈懵懂。
“夫…夫君…,”她小声开口,声音像冰凌轻碰,带着点不确定,“此去路途遥远乎?
可需备些脚力……”话未说完,前方土路尽头,两束刺目的白光由远及近。
“滴——滴!”
清脆的喇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一辆通体漆着白绿涂装、顶上顶着个发光小盒子的“怪物铁盒子”(说人话就是网约车)一个利落的甩尾,“嘎吱”一声精准地停在我们面前,溅起一小片尘土。
车窗降下,司机师傅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在暖黄的车内灯光下显得有点抽象。
“叫车的顾先生?
尾号xxxx?”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身狼藉的我,又落到我身边那位自带降温十度效果、穿着“戏服”的白瑾身上,眼神里先是“嗬!
玩挺大!”
,随即变成“这姑娘脸色白得不正常,这妆效……牛X!
剧组血本啊!”
的肃然起敬。
“是我是我!”
我生怕再生枝节,一手拉开车门,另一手虚扶(主要是不敢实碰)着白瑾的冰玉皓腕,“瑾儿别怕!
此乃……呃,仙官座驾!
迅捷安稳!”
说着就把还有些懵懂的她往温暖的车厢里塞。
白瑾起初身体有些僵硬,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面对未知机械的茫然和本能警惕,像只受惊的小鹿。
但感受到我(虚扶的)手势和“仙官座驾”的解释,那丝警惕瞬间融化,化为全然的信任和对我的绝对依赖。
她只犹豫了不足半秒,便顺从地矮身钻了进去,学着我的样子笨拙地去系那条“会滑动的带子”(安全带)。
她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生疏感,却异常认真。
冰冷的指尖在安全带的卡扣上摸索着,微微蹙着眉,像在解一道复杂的符箓。
那专注又带着点小困扰的模样,配上那张绝尘脱俗的脸,反差得有些可爱。
最终,她还是求助地看向我,眼神纯净如洗。
我忍着笑(和被冷风一激打的哆嗦),探身进去帮她扣好。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冰凉但触感极其光滑的手腕皮肤。
她似乎微微颤了一下,随即脸颊又泛起那可疑的红晕(应该是心理作用?
),低眉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谢……谢夫君。”
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咔嚓!”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残留的寒意(和司机的探究目光)。
车内暖风终于开始发威,试图对抗白瑾自带的零下气场。
我长长吁了口气,感觉自己像刚从冰窖爬进桑拿房,灵魂在冷热交替中颤抖。
旁边白瑾坐得规规矩矩,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个初入私塾的学生。
她好奇的目光透过车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落在外面飞速倒退的霓虹流光上——那些闪烁变幻的灯牌,疾驰而过的车灯洪流,高耸入云的钢铁巨兽骨架……她清冷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毫无遮掩的惊叹与好奇。
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膝盖上的冰凉纱裙,身体微微前倾,像个第一次逛庙会的孩子。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嗡嗡声和空调暖风呼呼的轻响。
暖风终于在白瑾这位“小型移动冷气团”周围形成了一小片尴尬的温暖隔离带。
我偷偷瞄她,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外面那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吸引,冰玉般的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惊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仿佛生怕触动了什么。
那份纯粹的好奇与依赖,冲淡了她身上那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前方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车子缓缓停下。
就在白瑾几乎把脸贴在冰凉车窗上,看着人行道上一排排店铺橱窗时,侧面商厦巨大无比的LED广告屏猛地亮起!
炫目的光芒瞬间淹没了整个十字路口!
画面极度唯美:漫天粉白色樱花雨下,年轻情侣互相依偎,男主角深情款款地为女主角戴上一枚设计极其简约、指环上镶嵌着一颗水滴形钻石的戒指。
钻石璀璨夺目,切割完美。
画面定格在戒指上,旁边是烫金的英文LOGO和“真爱永恒”的广告语。
几乎就在广告亮起的同一秒——白瑾的身体僵住了!
不是愤怒的僵硬,而是……一种骤然凝固的震惊。
她那双总是盛着清澈好奇或温柔注视的眸子,瞬间瞪大,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清冷的脸上血色褪尽(虽然本来就没有),但那表情里没有了丝毫面对广告片的惊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强烈撼动、甚至隐隐约约……恐惧?
她死死地、死死地盯住屏幕上那个钻石戒指的特写镜头,连指节都因为用力攥着膝盖上的纱裙而发白(虽然还是冰凉)。
车内的暖流仿佛瞬间被抽空,但并没有出现灵压失控的刺骨冰风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精神上的寒流冲击,如同万载寒冰轰然砸进心湖深处激起的冰冷涟漪。
冷,但无声。
“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剧烈震颤的抽气声在她喉咙里滚过,细微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
但那份无法言喻的恐惧(?
)或者震惊,却浓郁得几乎从她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瑾儿?”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覆住她那只因为用力过度冰得吓人的手背,“怎么了?
不喜欢这广告?”
触手冰冷刺骨,比之前更甚。
她猛地一颤,像是被这触碰惊醒。
她极快地转过头,那双蒙上一层迷茫和巨大困惑的眼睛对上我,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她张了张嘴,冰凉的唇瓣细微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话语却卡在喉咙里。
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惧/震惊快速褪去,被一种更深邃的、如同淹没在汪洋大海般的迷茫和无助取代。
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反手紧紧抓住了我覆在她手背上的手!
力道极大,冰凉的指节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肤里!
那只手不再是优雅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惊慌失措。
她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扑进我怀里!
这一次不再是情绪失控的惯性冲撞,而是带着寻求庇护的脆弱本能!
冰冷、柔软,带着微微颤抖的身体蜷缩着,紧紧贴着我温热的胸口。
冰凉的侧脸埋在我颈窝最温热的地方,几缕冰凉滑腻的发丝散落下来。
“顾…顾凉……” 细微的声音闷闷地从我颈窝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依赖,“莫……莫离开瑾儿……瑾儿怕……”她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皮肤,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无助,“此……此世……太大……太陌生……夫君……瑾儿怕……”她像一个被骤然抛入完全无法理解的浩大迷宫的古代少女,那份积压了两千年的孤寂和对夫君的痴情是唯一的坐标,而此刻,这个坐标之外的世界,光怪陆离、陌生得超乎想象,甚至连一枚小小的戒指都带着足以撼动她认知根基的魔力。
恐惧的不是戒指本身,而是戒指背后那个庞大未知的现代世界投射下的巨大阴影,以及这阴影下那渺小的、唯恐失去的依靠。
我愣住了。
不是因为制冷效果(依然显著),而是因为怀里的冰冷躯体传递出的那份真切、脆弱、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恋。
那是一种穿越两千年时空隧道、未经任何现代文明染色的、最本初的信任与恐惧。
她并非抗拒那个世界,她只是刚刚一脚踏入,便被其庞然巨物撞得头晕目眩、六神无主。
她唯一确定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个灵魂深处烙有她夫君印记的人。
那一刻,什么流量密码,什么首播封神,什么平台合作,全被我脑子里某个犄角旮旯的开关一键清空。
只剩下怀中这份冰冷、细微颤抖、带着全然依赖的沉重温度(物理和心理意义上的双重“沉重”)。
我僵了片刻,随即感觉一股极其陌生的、近乎本能的东西从心底深处破土而出,混杂着无奈的叹息和对这份沉重“纯粹”的无可辩驳。
笨拙的温柔盖过了最初的尴尬。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用那只没被冻结的胳膊,轻轻地、小心地圈过她冰冷的肩膀。
“别怕……” 我的声音有点干,还有点僵,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掉进冰窟里的珍贵鸟儿,“瑾儿,别怕。
我在呢。”
这是第一次,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夫君”这个身份,恐怕不是剧本里那么好退场的。
至少对怀里这个把自己全然交付出来的“小祖宗”来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