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张写着我名字的诅咒符纸时,我才知道,我们家族每一个死在第七夜的人,
都不是意外。而明天,就是我的第七夜。”---1.电话铃像一根冰冷的针,
刺破了研究室午后的沉闷。我正对着一堆关于湘西“赶尸”民俗的模糊文献打哈欠,
屏幕上扭曲的符号仿佛都在跳舞。来电显示是老家那个我几乎要遗忘的区号,
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是……是小言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嘶哑,
像被砂纸磨过,裹挟着山间特有的潮湿和急切,还有一种我刻意回避多年的乡音,
“你快回来一趟吧,你叔公……他没了。”我的心猛地一沉,攥紧了鼠标。叔公林守义,
是镇上最后一位还完整知晓老规矩、懂得些山神土地祭祀仪轨的长者,
也是我这篇关于“区域性封闭民俗传承”毕业论文里最寄予厚望的潜在信息提供者。
他的离世,不仅意味着亲情上的断裂,更可能是我学术线索的彻底中断。“怎么没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喉咙发紧,“年前通电话,中气还挺足。
”那头沉默了,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和沉重的呼吸声,过了好几秒,
那声音才像挤出来一样:“……第七夜。是第七夜啊。”第七夜。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我记忆深处一个落满灰尘、紧锁多年的匣子。
某些话题时骤然噤声的诡异、还有母亲去世时……那种笼罩在老宅上空难以言状的压抑氛围,
瞬间伴随着冰冷的战栗感卷土重来。2.我以最快的速度请了假,
踏上了返回那座位于深山褶皱里的老家小镇的旅程。长途客车像一只疲惫的铁兽,
在盘山公路上颠簸蠕行,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压抑。
镇子依旧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青石板路湿滑,两旁木质结构的吊脚楼歪歪斜斜,
仿佛随时都会在湿气的重压下彻底坍塌。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纸钱焚烧后特有的呛人气味,
更深层处,
是一种更难以名状的、属于陈年旧木、苔藓和某种无形衰败混合在一起的腐朽气息。
叔公的灵堂就设在他那间阴冷的老宅堂屋里。白烛摇曳,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映照着一张张或悲戚、或麻木、或带着几分窥探意味的脸孔。
几个远房亲戚看到风尘仆仆的我,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审视,
有疏离,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不祥之物的避忌。
灵堂正中的柏木棺材还没盖上。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叔公安静地躺在铺着白色棉褥的棺材里,面色是一种极不正常的铅灰色,
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青黑。他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紧咬的牙关,
仿佛临终前正拼尽全身力气想要呼喊什么。最让我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即使年迈也总是闪烁着精明与威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色,瞳孔放大,
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惊恐,直勾勾地望着被烟熏黑的房梁。
这绝不是一个安详老人的自然死亡状。我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和疑虑,
正准备再靠近些仔细观察,主持丧仪的本家二伯林守德却不动声色地横移一步,
恰好挡在我和棺椁之间,他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悲恸,声音低沉:“小言,回来了就好,
给叔公磕个头,上柱香吧。别靠太近,冲撞了不好。
”那种被排斥、被隔绝的感觉像冰冷的雨水,瞬间浇了我一身。
繁琐而压抑的仪式终于进行到尾声。穿着褪色道袍的法师摇动着破旧的铜铃,嘴里念念有词,
两个族人上前,准备合上沉重的棺盖。
就在那一刹那——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穿堂风猛地灌入灵堂,吹得白烛火苗疯狂乱舞,
几乎瞬间熄灭好几支!纸钱灰烬漫天飞扬。风中,几张裁剪成奇异长条状的黄色纸片,
从棺椁下方被那股邪风卷了出来,打着诡异的旋儿,飘落在地。离得最近的我,
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飘到脚边的那一张。纸是那种民间祭祀常用的、粗糙廉价的黄表纸。
触手冰凉。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一样的颜料,
画着一个扭曲而复杂的符号。我心脏猛地一缩——这符号我认识!
在我近期查阅的那些关于西南边陲秘契民俗的冷僻文献里,
它通常与“血祭”、“镇压”和“不可违逆的契约”紧密相关!
而在这个令人不安的符号正中央,用一种颤抖却狠戾的笔触,赫然写着一个名字——林言。
是我的名字。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沿着脊柱疯狂窜上天灵盖,
手指像被滚油溅到一样猛地松开。那张轻飘飘的符纸,却仿佛有千钧重,自我指间飘落。
整个灵堂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连法师摇铃的手都僵在了半空。所有亲戚的目光,
像无数根冰冷的针,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再也掩饰不住恐惧、厌恶,
还有……一种近乎看待注定牺牲品的诡异怜悯。二伯林守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粗暴地将地上那几张符纸,连同我掉落的那张,一把抓起来,
迅速揉成一团塞进自己深蓝色的涤卡上衣口袋里,声音干涩而急促,
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严厉:“法师做法事用的路引!没什么好看!小孩子家别乱碰!晦气!
”可我看见了。绝对看见了。那上面是我的名字。用那种像是血一样的东西写下的,
我的名字。3.“第七夜……到底是什么?”葬礼后的傍晚,
我在老宅后院那棵枯了一半的老槐树下,堵住了正要匆匆离开的二伯林守德。
夕阳的余晖给他脸上镀上了一层不健康的焦黄色。二伯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闪着,
不敢与我对视:“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老辈人传下来的瞎讲究,说是人刚走,
魂儿不稳,头七夜里怕冲撞,要特别注意关锁门户……你就别跟着瞎打听了。
”“叔公是怎么死的?镇上的医生说是什么原因?”我紧追不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急病!突发的心梗!人老了,器官都脆了,说没就没!”二伯的语气陡然变得急躁,
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小言!你是大城市回来的研究生,是高材生!
别学那些没文化的老婆子,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迷信!事儿办完了就早点回去!
城里难道不忙吗?论文不写了?”他几乎是在***裸地赶我走,
那种焦虑和恐惧几乎要从他每个毛孔里溢出来。越是如此,我越觉得这潭水深不可测。
那张写着我名字的、触感冰凉的符纸,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死死烙在我的心口。
我决定留下来。我必须弄清楚。镇上唯一还可能跟我透露点实话、也敢于说点什么的,
是住在镇子最西头,几乎已经半废弃区域的那个瞎眼神婆。小时候,
我听大人们带着既敬畏又鄙夷的语气提起过她,说她能“过阴”,能跟“那边”说话,
有些邪门的本事。神婆的屋子低矮得几乎要陷进地里,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劣质香火、陈年草药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霉烂气味扑面而来,
几乎让我呕吐。光线极暗,过了好几秒我才勉强看清,一个干瘦得像一捆柴火的老妪,
蜷缩在屋子角落的破旧藤椅里,一双灰白色的、没有焦点的眼睛正“望”着我来的方向。
她似乎知道我会来。我艰难地开口,表明身份和来意。
她干枯得像树皮一样的手指在油腻的小桌上无意识地摸索着,良久,
才发出一声极轻、极疲惫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苍凉:“林家丫头……这摊浑水,
你不该回来蹚。”“婆婆,第七夜诅咒,是不是真的?为什么那符纸上……会有我的名字?
”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神婆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仿佛在凝视某个我看不见的虚空:“祖上做的孽,欠下的血债……总要还的……一代一代,
轮着来。轮到谁,名字就会提前出现……那是催命符,也是……认领书。”“轮到谁?
做什么?”我追问,手心全是冷汗。“献祭。”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流从齿缝间挤出来,
带着一种瘆人的寒意,“每七代,就要有一个血脉至亲,在第七夜……被活着交给‘它们’,
换家族接下来七代……表面的太平。”我的血液好像瞬间被冻结了,四肢冰冷:“交给谁?
‘它们’是什么?怎么交?!”神婆猛地摇头,
脸上深刻的皱纹因恐惧而剧烈地扭曲起来:“不能说……名字出现了,
就逃不掉了……它们认得气息……你快走,也许立刻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还能……”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屋外,屋檐下,
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干燥的树枝被不小心踩断的“咔嚓”声。
神婆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她像被火烫了一样,猛地从藤椅上弹起来,
用一股完全不符合她年龄和体态的力气,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将我拼命往后门的方向推搡:“走!快走!从后门!立刻!记住!别信眼泪!千万别回头!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出那扇低矮的后门,摔进外面冰冷刺骨的夜风之中。
心里乱得像一团被野猫抓过的毛线,巨大的恐惧和迷雾般的疑问交织在一起。
但神婆最后那句嘶哑的、用尽全身力气的警告——“别信眼泪!
”却像用烧红的烙铁烙进了我的脑海,异常清晰。4.那一夜,
我在镇上唯一那家招待所潮湿发霉的房间里,睡得极不踏实。
全是扭曲蠕动的血色符号、叔公那双惊恐空洞的眼睛、还有神婆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冰冷的窒息感如影随形。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的是二伯和几个面色阴沉、我几乎不认识的的本家壮年男人,他们的眼神躲闪,
却又带着一种强硬的姿态。“神婆……”二伯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
“她……昨晚夜里,去了。”我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一股冰冷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我的心脏。我跟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跑向镇子西头。
神婆那间低矮的小屋外围了些人,正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恐和看热闹的复杂神情。
挤进屋内,那副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神婆直接挺地躺在冰冷泥地上,
姿势僵硬扭曲。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和叔公死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凝固着无法言说的骇然。她的右手食指指甲外翻,断裂处沁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在她瘦骨嶙峋的胸口位置的地板上,
地画了一个残缺的、却让我心惊肉跳的符号——那正是黄符上那个邪恶符号最核心的一部分!
她在用最后的气力指出关键!而她的左手,死死地攥成拳头,紧贴在胸口,
仿佛护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有人上前,费力地、几乎要掰断她僵硬的手指,
才将那样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只老旧的、锈迹斑斑的铜壳怀表。
表壳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来的花纹。有人下意识地拨开表盖,表盖内侧,
嵌着一张小小的、已经泛黄卷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温柔微笑着的脸庞。
那是我的母亲!我如遭雷击,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土墙上,
才勉强支撑住没有瘫软下去。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去世了,父亲从此酗酒,
最终随她而去,关于母亲的一切,从来都是这个家族里讳莫如深的话题。
她怎么会和神婆有关系?这只明显被珍藏多年的怀表又怎么会在这里?
神婆死前为什么要紧紧攥着它?“看来是年纪太大,半夜起夜摔着了,头磕在了桌角……唉,
也是可怜。”二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门口,声音沉痛,演技无可挑剔,
但他那双眼睛却像冰冷的探照灯,锐利地扫过我的脸,不放过我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真是祸不单行……”又是意外?我看着神婆那双至死不肯闭合、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看着她胸口地板上那个用生命最后力气画出的、指向诅咒核心的血色符号,
看着她至死紧握的、属于我母亲的怀表。这绝不是意外!她在用最惨烈的方式向我示警,
甚至可能想用最后的力量告诉我母亲死亡的真相!而有人,赶在她可能说出更多秘密之前,
让她永远地闭上了嘴。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彻底缠绕勒紧了我的心脏,
几乎让我无法呼吸。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汹涌而上的愤怒和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决绝。
他们越是不想我知道,我偏要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越想我死,我偏要活下去!
5.我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假意被接连的死亡吓破了胆,
对外宣称准备第二天一早就立刻离开这个可怕的是非之地。暗地里,
我却将目光投向了叔公那间已然空置、阴森寂静的老宅。他是上一任的仪式主持者,
也是最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当夜,月黑风高,我借着微弱的月光,
像个小偷一样摸回了那间死过人的老宅。灵堂已经撤了,棺材也下葬了,屋子里空荡荡的,
只剩下死亡和灰尘的味道弥漫不散。我在一种近乎直觉的指引下,
摸索到叔公卧室那张老旧的雕花木床。费力地移开沉重的床板,在底下靠近墙角的隐蔽处,
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小小的金属拉环!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用力一拉,
一块木板应声而起,露出了一个隐藏极深的暗格。里面没有金银财宝,
页严重泛黄、脆硬得如同干燥的薯片、用麻线粗糙装订的竖排线装书——《林氏家录·秘》。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照明,屏住呼吸,一页页小心翼翼地翻看。
前面大多是些族谱分支记录和些鸡毛蒜皮的家族琐事。直到最后几十页,字迹变得明显不同,
更加仓促、凌乱,也更加古老,记录的内容让我头皮发麻,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上面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狂热的口吻,
清晰地记载了所谓“第七夜诅咒”的血腥真相:数百年前,
林家某一支先祖为在乱世中求取富贵权势,竟胆大包天,
与深山中某种非人亦非神的、贪婪暴戾的“存在”立下了邪恶的血契。林家供奉其香火血食,
换取其对家族运势的短暂“庇佑”。但代价是,每传承七代,
必须献上一名血脉纯净、且通常命格特殊的后人作为“粮饷”,否则全族上下将遭恐怖反噬,
横死暴毙,断子绝孙!献祭的方式,
残酷而隐秘:是在被选中的族人“第七个夜晚”并非指人死后的头七,
而是从其名字被那邪恶符咒标注那日算起的第七个夜晚,由族中担任主持者的长老,
用特制的迷香将其迷晕,确保其无法反抗,然后秘密送至后山祖坟地那处特定的古老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