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奶奶
下课铃一响,校园里放学的人声鼎沸。
邓龙和李侃道了别,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校外走。
他家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
宜安镇这几年发展快,到处都在拆迁。
邓龙家所在的老村子,前年也被划进了拆迁范围。
村干部挨家挨户做工作,说是要修一条贯通东西的大马路,是县里的重点工程。
村民们看着红头文件和诱人的补偿款,也都陆陆续续签了字。
邓龙家就他和奶奶两个人,按人头或宅基地面积,分到了一块新的自建房地基,外加十万块补偿款。
村里拿到地基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卯足了劲,把二层、三层的小洋楼盖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气派。
只有邓龙家的那块地基,孤零零地空在那里,长满了野草。
他和奶奶两个人,穷得叮当响,哪有钱盖楼。
十万块,连打个地基都不够。
邓龙也是个光棍性子,索性心一横,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把那块位置不错,人人都眼馋的地基,以一百万的价格卖给了邻村的一个暴发户。
消息传出,村里人都说邓龙这小子脑子坏掉了。
为了点眼前的小钱,把祖宗留下的根都给卖了。
邓龙懒得解释。
一百万,对他和奶奶来说,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他用这笔钱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七百块,不大,但干净敞亮。
剩下的钱,他存了起来吃利息,盘算着足够让奶奶安安稳稳地过上二三十年好日子。
至于以后?
他一个大小伙子,手脚齐全,还怕养不活自己?
推开出租屋的门。
奶奶不在家。
但饭桌上己经摆好了晚饭,用一个大大的菜罩子盖着。
掀开罩子,一条红烧草鱼,一盘韭菜炒鸡蛋,还有一个西红柿蛋汤。
韭菜和西红柿是奶奶自己种的。
邓龙没动筷子,转身锁好门。
跨上自己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吱吱呀呀地朝着老庄的方向骑去。
当初说要修路,结果全村都搬走了,路却迟迟没有动静。
后来听说,是县长换了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县里的发展规划大调整,重心从北边换到了南边。
这下可好,路不修了。
原本的老庄子,就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断壁残垣之间,生命力旺盛的野草疯狂生长,很快就将曾经的家园覆盖。
村里人舍不得那些肥沃的地,于是,这片拆迁废墟,反倒成了村里人心照不宣的“开心农场”。
大家各自在以前自家的房屋废墟上种上了菜,互不打扰。
邓龙的奶奶就是个勤快了一辈子,闲不住的人。
自从发现这块“宝地”,她每天都要往老庄子跑,开垦出了一小块菜地,种上了各种时令蔬菜。
用她的话说,回老庄子有老伙伴,而且自己种的菜,吃着放心。
邓龙劝过几次,让她别那么辛苦,家里不缺买菜的钱。
但奶奶总是笑着点头答应,转头第二天又跑去了“开心农场”。
邓龙拗不过她,也只能由着她去。
只是每天放学,他都会先骑车去老庄子给奶奶帮忙,祖孙俩再一起回家吃饭。
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
很快邓龙就看到了自家老房子的地基。
夕阳的余晖给远处的断壁残垣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橘红色。
风吹过,拂过茂密的杂草,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谁在低声哭泣。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
“奶奶!”
邓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废墟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弃了自行车。
很快,就到了奶奶常待的那片菜地。
地里的韭菜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旁边搭着的豆角架子上,也挂着零星的豆角。
一个小马扎倒在田埂上,旁边还放着一把小锄头和几个刚摘下来的西红柿。
东西都在,人却不见了。
“奶奶!”
邓龙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急。
还是没人回答。
他的心开始往下沉。
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
这地方到处都是碎砖烂瓦,万一……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在菜地周围寻找起来。
绕着菜地走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奶奶的踪影。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在菜地边缘,靠近一处塌了半边的老墙根下,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那里的泥土是新翻开的。
而且,在松软的泥土中间,赫然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洞口不大,也就一张人脸大小。
一阵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邓龙的心脏。
他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朝着洞口往里看。
洞黑乎乎的看不到底,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怪兽的嘴一股混合着泥土气的凉风,从洞里吹了出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个洞出现的太诡异了。
老庄子他从小玩到大,哪处有井,哪处有窖,他一清二楚。
这地方以前就是个猪圈,下面是实心地,根本不可能有洞。
而且洞口的边缘极其光滑,不像是自然塌陷,更不像是人力挖出来的。
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硬生生钻了出来。
邓龙的心跳得厉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试图捕捉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风声,草木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奶奶!”
邓龙朝着洞口,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声音传进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邓龙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站起身,焦急地环顾西周,想找个什么工具,探探这个洞。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口被荒草掩盖了大半的枯井。
那口井他记得,是隔壁王大爷家的,早就干涸了。
心里一动,难道奶奶失足掉进井里了?
顾不上再去研究那个诡异的黑洞,连滚带爬地冲向枯井。
扒开半人高的杂草,井口露了出来。
邓龙趴在井口,对着下面大喊“奶奶?
你在下面吗?”
“龙……龙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