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猩红的地毯映得刺眼,军阀们的笑声混着雪茄烟雾,在雕花梁柱间盘旋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枭笑天倚在二楼栏杆处,军装上的银质徽章随他指尖敲击发出冷冽声响。
他厌恶这样的场合——虚伪的恭维、暗藏的交易,以及那些胭脂味浓得呛人的女眷。
父亲枭鸿正与几位司令在厅中央谈笑,他却懒得下去应酬。
“少校,酒来了。”
清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目光凝在来人身上。
那是个极年轻的男子,素白长衫衬得身形如竹,垂眸递酒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是新来的书童阮夜阑,半个月前被管家安排到枭笑天身边。
“你的手在抖。”
枭笑天接过酒杯,故意用指尖蹭过对方微凉的指尖。
阮夜阑睫颤了一下,却未退避:“方才被烫了一下。”
他腕上果然有红痕。
枭笑天忽地伸手扣住对方手腕,力度大得让阮夜阑险些惊呼。
西目相对,枭笑天看见对方瞳孔深处有惊鸟般的警惕,却又被温顺的神色掩住。
“少校...”阮夜阑轻声挣动,声音如琴弦被抚过。
枭笑天松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书童感兴趣,但阮夜阑总让他想起笼中养的那只夜莺——安静、驯服,却总在深夜发出奇异的啼鸣。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枭鸿的副官匆匆上楼:“少校,城南仓库出事了!
有人混进去...”枭笑天蹙眉打断:“备车。”
他瞥向阮夜阑,“你留下。”
阮夜阑垂首应诺,却在枭笑天转身时,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
他走到窗边,看着枭家车队驶入夜色。
袖中藏的匕首寒意渗进掌心——今夜,正是刺杀枭鸿亲信的好时机。
宴会厅的宾客渐散,阮夜阑整理着散乱的酒杯,忽然听见脚步声逼近。
枭笑天去而复返,军靴踏在地毯上的声音像某种危险的节奏。
“你识字?”
枭笑天拎起他案上的《诗经》,书页间夹着一张写满暗码的纸,是他方才匆忙藏入的。
阮夜阑呼吸一滞,面上却从容拾起书册:“少校教过,略识得几个字。”
枭笑天逼近他,近得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墨香。
他忽然将书册掷于地上:“阮夜阑,你在怕什么?”
冷汗沿脊背滑落。
阮夜阑抬眸首视那双鹰隼般的眼:“少校多虑了。”
枭笑天忽地扣住他下颌,力度重得让他齿关生疼:“我母亲死时,眼睛和你现在一样。”
他声音冷得像淬过冰,“装得再乖的鸟,骨子里都是野的。”
阮夜阑瞳孔骤缩。
枭笑天松开手,俯身拾起那本书。
暗码纸早己不见——方才的交锋间,阮夜阑己将纸团塞入袖中。
“跟我来。”
枭笑天转身走向书房,阮夜阑跟在他身后,袖中匕首蓄势待发。
若此刻动手,未必不能...书房门阖上,枭笑天却未开灯。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军装肩头凝成一片霜色。
他背对阮夜阑而立,声音忽地低下去:“你听过‘夜莺’吗?”
阮夜阑指尖一颤。
那是他杀手的代号,道上皆知枭家与夜莺有血仇。
“三年前,我父亲剿灭了一个杀手组织。”
枭笑天缓缓转身,手中竟握着一枚青铜扳指——正是夜莺的信物,“他们说,夜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
阮夜阑喉间发紧,面上却笑开:“少校莫不是疑心我是杀手?
这般...”他忽然被猛地扯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枭笑天的军装扣硌在他锁骨上,呼吸灼热却压抑,“若真是,我倒想知道,你的血是冷的,还是热的。”
匕首在袖中铮鸣,阮夜阑却未刺出。
他听见枭笑天心跳如擂鼓,在耳畔炸成一片轰鸣。
这个疯子,在玩一场危险的赌局。
“少校醉了。”
他推开对方,声音如往常般温顺。
枭笑天却擒住他腕子,将人抵在书案上。
墨砚倾翻,漆黑的汁液漫过阮夜阑雪白的袖口,像一道蜿蜒的血。
“我会用他们肮脏的血液,洗净我的黄泉路。”
枭笑天忽地念出这句暗码中的残诗,阮夜阑瞳孔骤缩。
他知晓枭笑天在试探,却不知对方己破解了多少秘密。
“少校在说酒话。”
他轻笑,袖中匕首抵住掌心。
若枭笑天再进一步,他宁可自毁身份。
枭笑天却松开手,退开半步。
月光将两人身影割裂成黑白两色,他嗓音冷下来:“明日起,你搬进我房间。”
阮夜阑睫颤如蝶翅。
这究竟是囚禁,还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