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外卖员的小说

通灵外卖员的小说

作者: 慕青语

其它小说连载

书名:《通灵外卖员的小说》本书主角有冰冷林作品情感生剧情紧出自作者“慕青语”之本书精彩章节:深夜十一点四十五手机导航冰冷的机械女声宣告:“您已偏离路” 林默猛地捏紧电动车把急刹车停在昏暗的十字路口中轮胎摩擦过地面沥水线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路灯是上世纪遗留的款光晕昏黄稀被老旧灯罩切割成模糊的光吝啬地洒在斑驳的路面四周矗立着几栋居民像巨人残骸的阴影笼罩下黑洞洞的窗口沉默地俯视着街只有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招霓虹褪孤独地亮着惨白的“阳...

2025-08-15 09:31:50

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手机导航冰冷的机械女声宣告:“您已偏离路线。” 林默猛地捏紧电动车把手,急刹车停在昏暗的十字路口中央。轮胎摩擦过地面沥水线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路灯是上世纪遗留的款式,光晕昏黄稀疏,被老旧灯罩切割成模糊的光斑,吝啬地洒在斑驳的路面上。四周矗立着几栋居民楼,像巨人残骸的阴影笼罩下来,黑洞洞的窗口沉默地俯视着街道。只有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招牌,霓虹褪色,孤独地亮着惨白的光。

“阳光速达——准时是光!”头盔耳机里,APP客服中心自动语音播报突兀响起,带着永不褪色的虚假热情,刺破了沉寂,更显出四周的死气沉沉。林默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街边的灰尘。

“你他娘的准时个屁!这破单子是人送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送达时间仅剩三分钟。屏幕上闪烁着那个灰色的昵称和几乎不可能送达的悬浮地址——旧城区老棉纺厂三号宿舍楼7单元。他记得那栋几乎废弃的筒子楼,楼梯间灯常年是坏的,楼道口堆满垃圾,味道能把人顶一跟头。接这单时,系统弹出过“风险提醒”,配送费后面坠着一个加红加粗的“+”,像一块发霉的蜜糖。当时他刚被上三个订单连续无故取消投诉,罚款额度高得出奇,几乎是咬着牙抢下了这单,只为多挣那一块五毛钱——够买两个热腾腾的酸菜包当明天的早餐了。

结果呢?这该死的地址根本就不在实时地图上!APP定位图标像个无头苍蝇在这片废弃区到处乱飘。导航把他导进一条污水横流的死胡同后,索性就装死了。

“操……” 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林默猛地踹了一脚电瓶车的支架,车身哐当一声响,震碎了路边薄薄的积水。口袋里,一个磨得泛白的布袋硌了一下大腿内侧。那是奶奶陈婆婆前年用旧衣服给他缝的零钱袋,结实得惊人,一直塞点钢镚小票啥的。

他把车推回路边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车头灯的光柱勉强撕裂眼前的黑暗。他摘下头盔,头盔塑料壳边缘磕在脸上留下的红印还隐隐作痛。冷风灌进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冷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

不能就这么算了。林默拧着眉头,手指在湿冷的屏幕上来回划拉,试图把那个发光的定位图标拖近废弃宿舍区的轮廓。指尖冰凉。他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风擦过电线发出的低呜,像是某种无形生物在喘息。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攫住了他。

那不是视觉或听觉上的异常。更像是全身的汗毛被无形的冰水浸过,根根倒竖起来。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腥腐气息扑面而来,腥得像是坏了几天的鱼,又混着铁锈般的陈旧血气,浓得令人窒息,却又瞬间消散,宛如幻觉。

心跳骤然加速,鼓点般敲打着耳膜。

他猛地转头,车灯柱扫过的地方,空无一物。但眼角余光里,车灯边缘那绝对漆黑的无光地带,似乎有一道更为浓稠的阴影,如同墨汁滴入虚空,无声无息地凝聚、拉伸、扭曲!

它没有明确的形态!庞大,黑暗,极不真实!像一张被揉成一团又骤然摊开的巨大湿透的黑色皮革,表面泛着油腻诡异的光泽,边缘融化般流淌,迅速膨胀,填满了整个视觉视野!速度!

比思维更快!

那股腥腐的气息瞬间凝固!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阴影在呼吸,带着冰冷腥气的吐息喷在他的后颈!

林默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非自然的景象!头皮炸开!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意识!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蹬在车身上!整个人借着反作用力扑向旁边锈蚀的金属垃圾桶!

咣——!!!

一声令人心脏停跳的、金属扭曲碎裂的恐怖巨响炸裂开来!

不是撞击声!是金属被强行撕开、生生挤压碾碎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林默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路牙子上,肩膀和肋骨剧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金星乱冒。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因剧痛而模糊、重影。

他那辆贴满了平台标识纸、被风吹雨打显得有些破旧的蓝色电瓶车,此刻正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紧搓揉的纸团,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和力量在路面上翻滚、变形!车轮飞旋着飞出!车体框架像面条一样拧成了古怪的角度,外壳的塑料碎片像被炸开一样四处激射!零件如同被高温融化般飞溅,叮叮当当砸在墙壁、路面和垃圾桶上,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冰雹。

然而,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引擎的轰鸣、刹车声、甚至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

只有纯粹的、暴力碾压物质的碎裂和变形的声音!

林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他努力想看清,是什么东西干的?车是被撞飞的吗?撞它的东西呢?

那团曾凝聚成恐怖阴影的存在消失了。就像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

只留下他报废的电瓶车残骸,静静躺在马路中央,像一具庞大扭曲的钢铁尸体,缓缓滴落着机油、蓄电池的酸液。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金属焦糊味和机油味,混合着之前那浓烈腥腐的气息。

他口袋里的旧布袋仿佛突然变得异常沉重,紧贴着他的大腿。

四周,只有风声在呜咽。

消毒水的气味,如同冰冷的针,顽固地刺入林默的鼻腔,终于将他从混沌的深海拽了回来。视野是模糊的白色,像是蒙了一层不干净的雪。刺眼的荧光灯管悬在头顶,光线锐利得能刺伤人。

他动了动手指,关节滞涩僵硬。手臂上传来冰凉胶垫和缠绕物的触感——是血压袖带和监护电极贴片。嗓子眼干得冒烟。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疼?” 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医生俯下身,镜片后的眼睛审视着他,手电筒的强光直直照进他眼里。

林默下意识地眯眼,眼球深处传来酸胀的刺痛感。他避开光,视线落在天花板角落。几缕灰白、近乎透明的丝缕状东西,如同水母的触手,无声地飘荡、蜿蜒。它们没有影子,无视任何物理规律,在冰冷的灯光下扭曲着。

他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起剧痛。他艰难地翕动嘴唇,声音嘶哑微弱得像砂砾摩擦:“水……车……”

“放心,肇事逃逸的车暂时没找到,交警那边在处理。你先顾好自己。”医生语气平淡,拿着笔在病历夹上快速记录,“外伤不重,额头皮下血肿,肋骨骨裂一根,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他顿了顿,看向林默的脸,眼神多了些专业的锐利,“重要的是你的精神状态。你被送来时意识模糊,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全身肌肉紧张僵硬…典型的惊恐障碍发作反应。结合现场没有任何剧烈撞击痕迹…”医生的话顿了一下,目光在林默惊魂未定的脸上停留片刻,“初步判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急性发作。你晕倒前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感受到了什么?比如剧烈的撞击?濒死感?”

林默的眼珠动了动,瞳孔深处像是藏着无法言说的黑洞。医生刚才口中描述的“剧烈撞击痕迹”?那根本就不是撞击!那种纯粹的、无声的碾压和撕碎……还有那笼罩一切的粘稠黑暗……

那团庞大的、如同湿透的、滴着水的黑皮革般的阴影……

“影……子……黑的……”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眼,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很大的……影子……压过来……不是车……”

“影子?很大?”医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笔尖顿住,流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嗯,惊恐发作时大脑对现实感知会发生扭曲,有时会产生强烈的视觉或体感错觉,比如‘巨物恐惧症’患者会感到有庞大的物体压向自己,或者‘分离症状’……”

“不是错觉!”林默猛地挺了下身体,牵扯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冷汗瞬间浸湿鬓角,眼神却死死盯着医生,执拗,像一头受惊但绝不退让的幼兽,“我看见了!它就在那里!像……湿的皮革……黑的……味道很臭!像……像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试图用更具体的词语来形容那浓烈的腥腐气息,“像堆了好多天的死鱼……泡在铁锈水里……”那个瞬间扑面而来又瞬间消散的冰冷腐臭,远比医院的消毒水更刺骨地烙印在他嗅觉记忆里。

医生没有立刻回应,他放下笔,伸出手指,轻轻掀开林默的眼睑,手电筒光再次扫过他的瞳孔。强光刺激下,林默眼角难以自抑地抽搐。

“瞳孔反应迟钝,收缩调节异常。”医生低声对旁边的年轻女护士交代,语气不容置疑,“高度应激状态的体征残留。他受刺激很深。”他转回头,目光恢复平静的权威感,“林默,根据我的经验和你描述的这些……”他加重了语气,在“描述”二字上微微咬紧,“——带有视觉扭曲和非现实威胁感知的特征,以及强烈的嗅觉幻觉,这强烈指向PTSD伴发的感知觉异常和幻视幻嗅。我建议你转到心理门诊进行深入评估和治疗。你的大脑需要休息和处理这场‘创伤记忆’。”

林默不再争辩,或者说,失去了争辩的力气。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像铅块般拖拽着他下沉。他麻木地看着医生的白色身影在床尾的柜子上放下一个小纸杯,里面是两颗红白相间的胶囊。

“安眠药,吃了好好休息一晚。”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走廊里单调的脚步声走远。

灯熄了。只留下窗子外城市夜晚的霓虹微光,在病房的墙壁上涂抹着暧昧不明的红蓝。黑暗,如同潮水,悄然涌了上来。

林默躺在病床上,那两颗红白胶囊静静躺在手心,冰凉坚硬。眼睛睁着,视线无意义地投向病房角落那片更浓郁的黑暗——刚才那些灰白的“水母触手”似乎融进了黑暗里。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了那股深藏于记忆底层的腥腐气。

休息?处理创伤记忆?

他扯了扯嘴角,尝到一丝苦涩的咸味。是冷汗滑进了嘴角?还是别的什么?

他无法闭眼。一闭眼,那巨大、湿漉、泛着油腻光泽的浓稠黑暗便如影随形。仿佛就悬停在门外冰冷的走廊里,等着他沉入梦乡,好将他彻底吞没。

冰冷的雨丝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细密无声,黏在脸上带来微弱的麻痹感。

林默走出市一医院急诊大厅的感应门,一股掺杂着汽油尾气和城市尘埃湿意的凉风猛地灌进他的口鼻,激得他猛烈咳嗽起来,牵动着肋骨处的伤处一阵钻心的痛。肩膀上的绷带隐隐作痛,额角的纱布在冷风中渗进寒意,刺得神经直跳。他裹紧了医院发的廉价一次性蓝色病号外套,那粗糙的材质也挡不住这午夜深入骨髓的寒凉。

医生最终没放他住院,急诊室的床位紧张,他那点子“骨裂”和“软组织挫伤”在医生眼里和普通摔跤差不了多少。更关键的是那份诊断书:“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急性发作期,建议心理门诊随诊”,像个烫手的烙印甩在了他心上。住院费?他想都不敢想。那张薄薄的纸夹在病号服口袋里,硌着他的腰侧,提醒他这场灾难的荒谬与现实。

唯一庆幸的是,那辆几乎成了铁疙瘩的电瓶车残骸被平台事故处理专员拍了照,按照规程可以走报废流程。他拿到了一百块钱的补偿——大概够他未来几天的吃饭钱。

“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震得胸腔生疼。他拖着步子,蹒跚着往公交站台挪。夜班车班次稀疏,站台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铁皮座椅和广告牌。玻璃上水痕斑驳,映出他此刻灰败的脸:头发凌乱,脸颊处被树枝擦破的血痕已经结痂,红肿的眼皮下是一双充斥着疲惫血丝的眼。

他斜倚在冰冷的广告牌铁框上,等待着不知何时会来的末班车。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马路对面灯光昏暗的小巷口。那里堆满了生活垃圾,散发着令人不快的混合气味。一个巨大的绿色铁皮垃圾箱敞着盖,油腻的污水顺着边缘流到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突然,林默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就在那垃圾箱旁边污水汇集的角落阴影里,有一个“人”……不对,不是一个清晰的人形。是一团灰暗、破碎的光影,勉强勾勒出一个矮小伛偻的轮廓,比周围的夜色更沉几分,却又在雨夜的微光里透出一种诡异的、非物质的灰白。

那东西在蠕动,极其缓慢,极其微弱。

林默的血液像是在瞬间被冻僵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肋骨骨裂处,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比夜雨冷十倍、百倍!

那不是幻觉!

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那个旧布袋。它沉甸甸的,仿佛塞满了冰冷的铁块。

他想移开视线,想把眼前的一切当作医生说的“幻视幻嗅”。可是没用。视野不由自主地被钉死在那片污水角落。那灰白破碎的阴影蠕动得更明显了些。林默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悲哀和寒冷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实质化,隔着一条冰冷的马路扑面而来。

冷!透骨的冷意沿着脊椎疯狂上爬!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林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那条小巷,身体因恐惧和剧痛而微微颤抖,像一片寒风中被撕扯的枯叶。

公交车来了。

车门嗤一声打开,暖黄的灯光和一股浑浊而温暖的气息流泻出来。林默几乎是跌撞着扑了上去,像个逃离瘟疫的难民。他用那张皱巴巴的公交卡刷了卡,低着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尖,快步穿过空荡的车厢,走到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重重跌坐下去。他能感觉到座椅的冰冷透过单薄的病号服传来。

车窗蒙着雨雾,映出窗外流光溢彩却异常模糊的街景。

林默闭上眼睛,牙关紧咬,下颌的肌肉绷得发硬。他能感觉到车子行驶的轻微震动,感觉到暖风吹在身上,但他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心底深处只剩下那片污水角落冰冷的蠕动,和那令人绝望的、无声的悲哀。他攥着旧布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医生给的PTSD诊断报告轻飘飘的,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记忆深处。幻视?幻嗅?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介于干呕和呻吟之间的声音。

筒子楼特有的霉味、潮湿木头味、还有各户人家饭菜油烟混杂在一起的奇异气息,包裹住了林默。这是他熟悉的、刻在骨头里的气味——家的味道,属于奶奶陈婆婆的老式公房楼道。水泥台阶被无数双脚磨得发亮,边缘却坑坑洼洼。墙壁上污渍斑斑,贴满了早已褪色发黄、“疏通下水道”、“搬家”的小广告,一层压着一层。声控灯反应迟钝,在他沉重的脚步踏上去好几下后,才极其吝啬地亮起一盏昏黄幽暗的灯光,如同濒死者最后微弱的叹息,勉强照出眼前一小片油腻的地面。

他停在家门口,那扇老旧的绿色木门油漆剥落大半。钥匙插进锁眼,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拧动,门开了条缝,里面透出更亮一些、带着暖意的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几乎是同时,屋里传来一阵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阿默?是你回来了?!” 陈婆婆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都磨出毛边的淡蓝色碎花棉布褂子,瘦小的身子略显佝偻。一张布满皱纹、写满岁月艰辛的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担忧和不安占据。她眼角的皱纹因为紧张而深深堆叠起来,浑浊但依旧清亮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孙子,目光掠过他额角刺眼的纱布、颧骨上新鲜的擦伤淤青,最终落在他裹着的蓝色病号服和那只紧紧捂着胸口的胳膊上。

“奶……奶奶……” 林默下意识地想挺直腰板,想挤出一个没事的笑容,但嘴角只牵动了一下,扯动了脸颊的伤处,痛感瞬间让那个笑容变得扭曲而僵硬。

陈婆婆什么也没问。她的喉咙动了一下,那双看过无数世事沧桑的眼睛在他脸上定定地停留了足足三秒,每一秒都像刀子般刮过林默的心。那目光里有太多的东西:担心,心疼,了然,还有一丝林默不敢深究的痛苦。

然后,老人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是微微侧过身,让出门道。她伸出枯瘦却温热的手,轻轻地、稳稳地抓住了林默那没受伤的胳膊肘。那手上的皮肤粗糙得像砂纸,指甲缝里还有刚洗菜留下的水渍,力道却无比可靠。

“快进来,外面冷。”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仿佛他只是加了个普通的夜班回家晚了,“饿不饿?锅里还给你温着鸡汤面,切了点小葱花,油辣子也给你备好了。”

门在老旧的吱呀声中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楼道里的冷清和阴暗。小屋逼仄但整洁温馨,十五瓦的白炽灯泡吊在饭桌上方,发出稳定却不太明亮的暖黄色光,笼罩着屋子里的一切。桌上盖着一个旧碟子,碟子下放着一小碗盐卤豆腐干,旁边放着一小碟切得细细的腌雪里蕻。

“我先去给你盛面,你快去洗把热水脸!” 陈婆婆说着,脚步有些蹒跚地走向厨房角落那个小小的燃气灶台。铁锅盖掀开的轻响,接着是浓郁的、带着鸡油荤香的热气扑面溢散出来。

林默喉咙哽了一下。身上那件沾着油污和泥点的阳光速达蓝色外卖制服被随意丢在门后小凳子上。他默默走进只有几平米、水龙头滴答着水的狭小卫生间,拧开了洗脸池上方的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啦啦流出来,他胡乱地捧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洗去那透骨的寒意和疲惫。额角伤口被冷水一激,钻心地疼。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布满水珠的脸,额角纱布鲜红刺眼,眼睛下面一片浓重的淤青,眼神深处是散不去、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恐慌和深重的疲惫。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车祸撞坏了脑袋?还是……”

镜子里的那张年轻面孔上,恐惧深不见底。

狭窄的旧书桌被一盏样式老旧的台灯罩着,光线只照亮了桌面中央一小块地方。林默把那件沾满血和灰的“阳光速达”制服叠好——或者说勉强拢成一堆,放在桌角。这身衣服穿回去上工是不可能了,送洗也不值当。奶奶默默坐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碗筷已经收拾干净。只有她那双眼睛,在台灯昏暗的光线边缘,显得格外幽深,像两口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深井。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问一个字。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闷寂静。

“哔哔——”

一声刺耳的QQ消息提示音猝然打破了这份沉重。

林默放在桌面上的廉价智能机屏幕亮起,在昏暗中显得十分扎眼。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弹出来的是叶小雨的头像——一张她戴着大大圆框眼镜、在报社顶楼做“采访必胜”挥拳状的夸张自拍。

下面是一串文字,语气是她一贯的咋咋呼呼兼职业敏感:

“林子!!!人呢人呢人呢!(╯▔皿▔)╯

我跟你讲!我刚把下城区线跑完,正准备趴窝写稿,平台八卦群里就炸了!

说你凌晨一点半在西林路后段把自己电驴开成了碰碰车,撞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惨绝人寰?直接119拉走的?真的假的??!!

什么情况啊兄弟?是不是遇见傻X醉驾逃逸了?

看见速回!急!在线等!(`∀´)Ψ”

林默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光标和一连串夸张的表情符号,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些“撞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119拉走”的字眼,像一枚枚尖针,精准地刺向他绷紧的神经和医生诊断书上那鲜红的“PTSD”字样。

他几乎能想象出叶小雨现在穿着她的记者马甲窝在电脑椅上,一手啃薯片一手噼里啪啦敲键盘、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样子。她那种刨根问底的劲头,不逊于任何一个追逐独家线索的警察。

怎么回?如实说?说自己是被一团无形无质、腥臭刺鼻的巨大湿软黑影掀翻的?说自己看见了飘荡的灰白水母触手?

林默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残余的疼痛再次尖锐起来。他慢慢将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的外卖制服推到桌子更深处,让它们彻底隐没在台灯昏黄光晕无法触及的厚重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场车祸、那片污秽角落的阴影,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荒诞灾难,一同埋藏在不可见的黑暗之中。

那件制服口袋处,磨得发白的旧布袋轮廓隐隐凸起,沉甸甸坠在那里。

他手指在冰凉光滑的手机屏幕上悬停着,终于,缓缓敲下回复,每一个字符都像是耗尽力气:

“小事,摔了下,已经回家了,死不了。”

回复框里的光标,如同一只窥探的眼睛,无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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