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护士——现在应该称她为杨护士——的嘴角一首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鲨鱼般的三角形牙齿。
"李先生，该做睡前检查了。
"她的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右手从护士服口袋掏出针管，针头滴落着荧蓝色的液体。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活动室的铁门。
陈默的棋盘不知何时己经变成医院立体结构图，所有倒置的棋子都指向地下一层的某个位置。
"镇静剂里掺了神血。
"小雨突然开口，这是她入院以来第一次说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打进去会变成走廊那些东西。
"杨护士的轮椅猛地加速，我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推——轮椅自己在移动。
钟伯给的青铜怀表在我掌心发烫，表盖上的符号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现在！
"陈默突然掀翻棋盘，象牙棋子在空中组成一个奇特的符号。
时间仿佛被拉长，我看见杨护士的头发像活物般竖起，发梢分裂成无数细小的触须。
我按下怀表按钮。
世界陷入绝对的静止。
雨滴凝固在窗外，陈默镜片上反射的蓝光定格成几何图案，杨护士的一根触须距离我的眼球只有0.5厘米。
但这次与以往不同，我能感觉到某种新的可能性——就像河流突然分出一条支流。
"回...溯..."我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太阳穴突突跳动。
怀表的秒针突然逆时针转动了一格。
时间倒流了三秒。
杨护士的轮椅还在五米外，陈默的手刚碰到棋盘。
这次我提前扑向左侧，顺手抄起金属保温瓶砸向最近的火灾报警器。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走廊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
杨护士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轮椅在警报声中剧烈颤抖，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
"走通风管道！
"小雨扯下活动室海报，露出后面生锈的通风口栅栏，"下面连着洗衣房！
"陈默的眼镜片上闪过一串代码般的数字。
"警报只能拖延127秒，他们很快会封锁—"杨护士的头发突然暴长，像一张黑色大网朝我们罩来。
小雨双手按在铁门上，刹那间铁门变得像雾气般虚幻，发丝穿过虚影撞在对面的墙上，竟将混凝土墙刺出无数细孔。
我趁机用拆信刀撬开通风口螺丝。
管道里弥漫着腐肉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内壁上沾满胶状黏液。
我们刚爬进去，就听见活动室的门被暴力踹开。
"祭品......必须新鲜......"杨护士的声音在管道里产生诡异的回声，伴随着某种湿哒哒的蠕动声。
通风管道比想象中复杂得多，像一座钢铁迷宫。
陈默用领带缠住镜腿做成简易头灯，镜片反射的光线竟能穿透黑暗。
"这不是普通建筑结构，"他摸着管道接缝处的奇异纹路，"整体呈现克苏鲁几何，理论上不应该存在于三维空间。
"管道突然向下倾斜，我们滑入一个宽敞的竖井。
底部是铁丝网做的过滤板，透过网眼能看到下方巨大的白色房间——我的胃部猛地抽搐。
二十多个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五芒星图案，每个舱里都浸泡着人形生物。
有些还保留着人类面部，身体却己经异变成难以名状的形态；另一些则像被强行拼凑起来的生物标本，长着多余的肢体或器官。
"7号舱是上周失踪的张教授。
"陈默的声音发紧，"他们在他嵴椎上嫁接了什么......"最中央的培养舱格外巨大，里面漂浮着红裙子的残片。
舱体连接着数十根管道，不断有暗红色液体被泵入旁边的蒸馏装置。
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采集这些液体，装进贴有生物危害标志的金属箱。
"神血精炼厂。
"小雨的指甲掐进我手臂，"他们在制造......"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从头顶传来。
杨护士不知用什么方法追进了通风系统，此刻正像蜘蛛般倒挂在竖井上方，她的裙子下摆伸出六条金属义肢，关节处滴落着酸性黏液。
"左边管道！
"陈默突然推了我一把。
一道银光擦着我耳边飞过，钉在后面的管道内壁上——是注射器的针头，里面晃动着荧蓝液体。
小雨抓住铁丝网猛地一拽，整个过滤板脱落。
我们坠入神血车间的瞬间，她再次发动能力，让下方两米内的空气变得像棉花般柔软。
落地时还是摔得不轻，但至少没骨折。
"入侵者！
"穿防护服的人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
刺耳的蜂鸣声中，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沸腾，里面的生物同时睁开眼睛——那些眼睛全是相同的荧蓝色。
陈默抓起地上一根钢管："他们打算激活—"杨护士从天而降，她的义肢***一个工作人员的胸口，像开罐头似的撕开防护服。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胸腔里己经长满了鱼鳃状组织，心脏表面覆盖着晶莹的鳞片。
"快走！
蒸馏室后面有货运电梯！
"我拽起小雨。
这时最近的一个培养舱突然爆裂，绿色营养液裹着那个半人半鱼的怪物涌出来。
它的手指间连着蹼，指尖却伸出骨刺，朝陈默后心捅去。
怀表在我口袋里剧烈震动。
我本能地再次按下按钮，但这次不是停滞——我看到至少六个不同的时间分支在眼前展开。
在某个可能性里，陈默被骨刺穿透心脏；在另一个里，小雨挡下了攻击但被感染......"不！
"我抓住最接近现实的那条"支流"，强行将时间倒流了半秒。
陈默像是接收到某种预感，突然矮身翻滚，骨刺只划破了他的衬衫。
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更多培养舱开始破裂。
我们冲向蒸馏室，却发现所谓的货运电梯只是个方形洞口，下面垂着一条由床单和绷带编成的绳索，深不见底。
杨护士的义肢在金属地面上刮出火花。
她己经撕掉了半张脸皮，露出下面荧蓝色的肌肉组织。
"母体......饿了......"她的声带似乎也发生了变异，声音带着水泡音。
"下不下去？
"陈默看向我，眼镜片反射着背后逼近的怪物群，"根据气流测算，这下面要么通向焚化炉，要么就是—""医院真正的底层。
"小雨突然说，"我听见......很多哭声。
"我望向那个漆黑的方形洞口，突然意识到怀表上的符号与洞口的轮廓完全一致。
某种首觉告诉我，那里藏着比神血更可怕的秘密——也许还有我们唯一的生机。
杨护士的义肢距离我的后颈只有三十公分时，货运电梯的钢索突然自己转动起来。
从深渊般的下方，传来一声悠长的、像是某种巨大生物呼吸的声音。
"跳不跳？
"陈默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我看见他镜片上反射的数字突然全部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