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漫长。
绷带编成的绳索划过掌心,带起一阵***辣的疼。
头顶杨护士的尖啸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巨大的、湿漉漉的呼吸声,从深渊底部一波波涌上来。
"三十米......至少......"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发抖。
他的眼镜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镜片边缘泛着幽蓝的微光,"空气成分异常,氧气含量21.3%但混有未知粒子——"绳索突然断裂。
我们跌进一团柔软的、带着腥味的物质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手指陷入某种海绵状的组织中。
当陈默的镜片亮起时,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这是个由活体组织构成的巨大腔室。
墙壁上布满搏动的血管,地面是半透明的薄膜,下面流淌着荧蓝色液体。
腔室中央悬浮着一个三层楼高的囊状物,表面覆盖着类似人类皮肤的纹理,数百条脐带般的触须从顶部垂下,连接着嵌入墙壁中的......人。
"那是......特护病房的病人......"小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每个被嵌入墙壁的人都还活着。
他们的头颅与腔室融为一体,眼睛变成了荧蓝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从他们太阳穴延伸出的神经束汇入中央囊状物的触须,像是一个巨大神经网络的一部分。
"精神能量抽取装置。
"陈默的眼镜片上数据流疯狂滚动,"他们在用病人的大脑做养料......"囊状物突然剧烈收缩,发出雷鸣般的心跳声。
表层的"皮肤"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下面荧蓝色的肌肉组织。
那些裂缝开合的方式,像极了人类呼吸时张开的毛孔。
"母体。
"我口袋里的青铜怀表突然变得滚烫,"它在成长。
"薄膜地面下方突然亮起无数光点,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旋转的符号——与怀表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我右臂内侧传来剧痛,卷起袖子一看,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同样的发光纹路。
"李伟......"小雨惊恐地指向我的眼睛,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我的虹膜正在变成荧蓝色。
头顶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
杨护士用义肢劈开通风管道跳了下来,她的下半身己经完全变成了章鱼般的触须群。
更可怕的是,她身后跟着十几个穿束缚衣的"病人",他们的头部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嘴里发出和母体同步的呼吸声。
"祭品......归位......"杨护士的声带像被腐蚀了,每个词都带着黏液翻涌的音效。
陈默突然摘下眼镜塞给我:"镜腿里有地图,能通向后山。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计算过了,你们逃出去的概率是17.3%,但如果——""闭嘴!
"我抓住他衣领,"一起走!
""来不及了。
"陈默指向自己脖颈,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鳞片状的纹路,"刚才在神血车间......我被感染了。
"杨护士的触须突然射来,陈默猛地推开我,自己却被缠住了腰部。
触须上的吸盘分泌出某种腐蚀性黏液,他的衣服瞬间冒起白烟。
"记住!
"陈默在被拖走的瞬间大喊,"母体通过梦境感染人类,它怕的是——"一根触须刺入他的口腔。
陈默的身体剧烈抽搐,但他的手却指向母体正下方的地面——那里的薄膜组织上有个钥匙孔状的凹陷。
小雨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
她的十指变得透明,整个人像雾气般散开,穿过扑来的感染者,首接出现在杨护士身后。
当她的手重新实体化时,己经***了杨护士的后背。
"跑......"小雨的声音变成了双重音调,"去钥匙孔......"我冲向母体正下方,怀表在口袋里灼烧着皮肤。
每靠近一步,右臂上的纹路就亮一分,剧痛像是有火流在血管里奔跑。
感染者们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的关节反曲着爬行,像一群被提线的木偶。
薄膜上的钥匙孔形状与怀表完全吻合。
我颤抖着掏出怀表,在最近的感染者即将抓住我脚踝的瞬间,将它按进了凹陷处。
整个腔室剧烈震动。
母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所有触须同时痉挛。
地面薄膜突然变得透明,露出下方更深处的景象——那是个古老的青铜密室,中央石台上插着一把造型怪异的长刀。
刀身刻满与怀表相同的符号,刀刃上流动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干涸的血迹被注入了生命。
"弑神......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伯不知怎么找到了这里,他的左臂齐肩断裂,伤口处缠绕着发光的菌丝,"***......小子......"一根母体触须突然刺穿钟伯的胸膛。
老人喷出一口荧蓝色的血,却用最后的力气抓住触须,像拔河般死死拽住:"我守了它......三十年......现在该你了......"我跳进突然打开的通道,坠入青铜密室。
石台周围的空气粘稠得像胶水,每靠近一步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力。
长刀发出嗡鸣,刀柄上的纹路与我现在遍布右臂的图案如出一辙。
当我的手握住刀柄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幅幅画面首接炸进脑海:远古战场上堆积如山的畸形尸体;青铜鼎里沸腾的神血;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男人将长刀刺入巨大眼球状的生物;钟伯年轻时接过染血的怀表......"弑神者......血脉......"那声音首接在我头骨内震荡,"每一次杀戮......都会让你......更接近祂们......"石台突然下沉,露出螺旋向下的阶梯。
母体的尖啸从上方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小雨的呼喊和建筑物坍塌的轰鸣。
长刀在我手中轻若无物,刀刃上的红光现在流动到了我手臂的纹路上。
头顶的薄膜开始崩裂,荧蓝色的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我面临两个选择:顺着阶梯逃出生天,或者返回那个地狱般的腔室面对母体。
长刀突然变得滚烫,刀尖自动指向了上方。
在那些倾泻而下的神血中,我看见了小雨被触须缠住的身影,看见了陈默己经完全变成荧蓝色的眼睛,看见了钟伯残缺不全的尸体。
右臂的纹路爆发出灼目的红光。
我握紧长刀,冲向了坠落的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