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揉了揉眼,昨夜那点带着笑意的困倦还残留在眉梢。
指尖下意识往床头摸去,触到诗集光滑的封面,才想起半朵干花还夹在里面,像个藏了一夜的秘密。
起身时,桌角的栀子花瓣在晨光里泛着暖黄,比夜里看更添了几分鲜活。
她走过去,拈起一片凑近鼻尖,淡淡的清香漫上来,倒真应了昨夜的念头——该找个妥当的本子,等新花瓣晒干了,好仔细收着。
简单梳洗后,她换了件米白色的棉衬衫,领口松松系着结。
站在玄关换鞋时,目光落在鞋柜上的帆布包,犹豫了下,还是把它拎了起来。
包侧的小口袋里,还放着上次买咖啡找的几枚硬币,沉甸甸的,倒像是给这趟忽然起意的出门添了点实在的分量。
巷口的风比屋里凉些,卷着隔壁早点摊的油条香气飘过来。
那家书店就在巷子中段,木质招牌果然如她记忆里那样,被风推得轻轻晃,“知味书坊”西个字的漆色有些斑驳,倒透着股安稳的旧气。
她站在门口顿了顿,玻璃门上贴着张泛黄的海报,印着本旧版《边城》的封面,翠翠的剪影在晨光里模糊成一团浅灰。
苏晚禾心里轻轻跳了下,推门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店里比想象中宽敞,书架从地面顶到天花板,阳光透过临街的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空气里混着旧纸张的霉味和淡淡的檀香,安静得能听见角落里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她慢慢往里走,指尖偶尔划过书架边缘。
文学区在最里面,果然摆着好几排诗集,其中一本蓝布封皮的《飞鸟集》,边角磨得发毛,像被人翻了无数次。
她抽出来,翻开第一页,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在光线下看得清清楚楚。
“喜欢泰戈尔?”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像羽毛扫过心尖。
苏晚禾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念晚乔就站在两步外,手里捧着本线装的《宋词选》,浅灰色的毛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干净利落。
她的目光落在苏晚禾手里的书上,又移到她脸上,嘴角弯着:“昨天在旧书摊没聊几句,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晚禾感觉耳尖有点热,把《飞鸟集》往怀里拢了拢,才想起该回应:“我……随便逛逛。
你也来买书?”
“算是吧,”念晚乔晃了晃手里的书,“这家店的旧版本很全。”
她视线扫过苏晚禾身侧的书架,忽然停住,“你在找笔记本?”
苏晚禾愣了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己经走到了文创区,手里正捏着本浅棕色封面的牛皮本。
封面上烫着细小的植物纹路,看着倒真适合夹花瓣。
“嗯,想找个空白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用来……夹东西。”
念晚乔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转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下一本本子递过来,封面是素净的米白,翻开第一页,印着细小的栀子花纹路。
“这个怎么样?
纸页厚,适合夹干花。”
苏晚禾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温温的,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石板。
她低下头,看着那栀子花纹,声音细若蚊吟:“很合适。”
挂钟又滴答响了一声,阳光在地板上挪了半寸。
念晚乔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试探:“上次你说,栀子花瓣要选半开的晒?”
苏晚禾猛地抬头,对上她含笑的眼,才想起昨夜那个没说出口的念头,原来她记着。
她点了点头,脸颊更热了:“嗯,半开的晒出来,香味能留很久。”
“那正好,”念晚乔侧过身,指了指窗外,“我住的楼下,就种着几棵栀子。
等开了,或许可以讨几朵半开的?”
风从敞开的门口溜进来,掀动了苏晚禾额前的碎发。
她看着念晚乔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光,又像昨夜漫进窗的月光,软乎乎的,暖融融的。
她吸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好啊。”
手里的牛皮本,忽然变得沉甸甸的,像揣了一整个春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