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依照惯例,大婚之前还需经过问吉、纳采、大征之礼,再由钦天监选出良辰吉日,将萧清弦迎娶入宫。
出宫的一路,早有侍卫骑着快马去萧府报喜,另有数十名典仪擎着描龙绘凤的华盖走在萧清弦前头。
她坐在马车内,悄悄望了眼外头,逶迤的车队竟绵延整条街道。
甫至萧府门口,老远就听见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府中几乎所有人都到了门口迎接萧清弦。
萧父站在最前面,见她下了车,便上前屈膝,萧清弦连忙将他扶起,说道:“爹要折煞女儿吗?”
萧父激动得有些颤抖,扶着她说:“弦儿,快跟你母亲进去吧,我己让人腾出了后院。”
萧母喜极而泣,握着萧清弦的手抚摸着。
一旁的清莲头一回见这气势,扯着萧清弦的衣裳连连问道:“姐姐是不是要做大官了?”
萧母宠溺地抚着清莲的头,牵着她与萧清弦一起往后院去。
萧父命人将后院收拾了一下,带着清莲去偏院暂住,整个后院除了服侍的丫环以外,这几日里就不准其他人进入了。
萧清弦房间里,画珠正在帮忙换帘幔,见她回房,连忙带着丫环们给她磕头。
萧清弦见她捧着大红鸾凤绣样的幔子,便说:“不用麻烦了,我的房间不用动,就跟以前一样罢。”
萧母知道她素来偏静,既不韪礼制,也就随了她,让人将那些凤啊凰啊的都撤了下去。
清莲见那些鸾凤极为漂亮,央着母亲说道:“娘,姐姐不要,那给我好不好?
那些大鸟的翅膀好漂亮,佩儿喜欢。”
萧母笑了笑,说:“这些图样是不能随便挂的,只有皇后娘娘才可以用。”
清莲失望地看着她们把幔帐捧走,撅着小嘴不高兴了。
萧母哄着她说:“明日娘要给你姐姐去置办些新衣裳,你也跟着去吧,若喜欢什么,娘给你买,好不好?”
清莲仰着头,天真地说道:“那我要有鸟的,比刚才那个还要好看。”
萧母失笑,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方才的鸾凤更美的凡鸟了。
萧母知道清莲的个性固执,便随口应着她:“好,娘给你买。”
清莲兴奋地在房里乱蹦乱跳,萧母见萧清弦有些疲惫,便拉着清莲说道:“佩儿,不要吵着你姐姐。”
说着,又瞧着萧清弦说道:“弦儿,你先歇着,缺什么尽管跟丫头们说。”
萧清弦笑了笑,说:“娘怎么把我当外人?
好像我头一次到这个家似的。”
萧母笑说:“瞧我高兴的,我的弦儿啊!”
萧母慈目望着她,眼神中满是骄傲与欢喜。
萧母带着清莲离去,临走前不忘嘱咐了画珠几句,命她们仔细服侍,因萧清弦的身份己大不同以往了。
萧清弦送走了母亲,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前院里隐约传入的道喜声,心想,这几日怕是要被贺喜的人踏破门槛了吧。
回了房,萧清弦只留了画珠一人在房内收拾。
陡然的安静,她的脑中慢慢浮现出皇帝的容貌,还有他嘴角噙着那抹笑容。
她在书桌前坐下,提了支狼毫,悠悠地写下了那句诗:反复吟着这两句,蓦然,萧清弦的思绪仿佛被拉开了一个口子,一幕被岁月掩藏的往事乍然浮现。
她自断文识字起,皆由祖父亲自教诲,五岁时,她己熟记了《诗经》,祖父己经开始教她《论语》了。
祖父说她聪慧,若是个男儿身,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祖父常进出皇宫,多次为太皇太后讲授,更是时常将她挂在嘴边。
太皇太后听闻,便要祖父带她进宫去瞧一瞧。
于是五岁那年盛夏,萧清弦随着祖父进了皇宫,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问了她好些东西,她大都能答上来,太皇太后如获至宝般把她抱在怀里,问祖父怎样就***出了她这样一个聪敏的孩子。
那天酷暑,夏蝉聒噪,尽管房里摆着冰块,亦感觉到汗涔涔的难受。
太皇太后赏了碗冰镇梅子汤给她,她刚喝了一口,却见院中站着一个男孩,在烈日底下一动不动。
萧清弦好奇地问太皇太后:“那个哥哥为什么要站在外面?”
太皇太后搂着她,说:“因为那个哥哥没有弦儿这般聪明,他背不了书,所以啊,要罚他站着。”
萧清弦啄了一小口梅子汤,一股冰凉灌入喉头,顿时凉爽了不少,她端着梅子汤,说:“太皇太后,我想出去玩。”
太皇太后疑了疑,但释然笑说:“好,你去吧,不要走远了。”
萧清弦嘻嘻一笑,小心地捧着梅子汤去了院中。
那男孩垂着头,额上的碎发己被汗水濡湿,一簇簇地耷拉着。
萧清弦走近他,却听他口中还在念叨着一句诗:“青青……清弦,悠……悠悠我心……”她顺着他的吟诵,接了下去:“纵我不往,子宁不嗣。
青青清莲,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惊讶地抬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会背?”
萧清弦笑吟吟地说:“因为我的名字就在你念的那句诗里。”
他疑问:“你叫……清弦,”萧清弦含笑,说:“我叫清弦!”
她见他汗流如注,便把梅子汤给他,说:“这个给你喝,酸酸的,可好喝了,是太皇太后赏给我的呢。”
他捧了过去,渴得骨碌碌灌了下去,用袖子抹了把晒红的脸,笑说:“这梅子汤是我喝过最好的一碗了。”
烈日下,蒸腾的水汽灼红了他们的脸,他们在院中一起反复念着这句诗。
不多时,他己背诵如流了。
宫女出来寻她,唤她回去,说是太皇太后在念叨她呢。
临走时,他从身上取下了一枚玉佩,说:“这个给你,就当是我用这个跟你换那碗梅子汤。”
萧清弦不做他想,听见祖父在唤她的名字,便匆忙地收下了他的玉佩,揣在怀里,急忙地回了房。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她,朝着祖父说道:“这孩子不仅聪明,还有旁人不能及的贤惠,你带回去要好生养着,他日必成气候。”
祖父一一应着,领着她出去,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院中,那男孩己跟着嬷嬷进了房。
此后,祖父待她就更为严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都请了师傅细细地教她。
萧父说祖父在她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她朝她定能独占鳌头。
悠远的思绪渐渐回笼,萧清弦瞧见画珠忙碌身影,顿时一叹,果然,她终究是成了万人羡慕的皇后,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