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青,七侠镇仿佛被水洗过一遍,青石板路光可鉴人,
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同福客栈大门敞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铺进来,
暖洋洋地落在擦拭得锃亮的桌椅上。大堂中央临时搭了个小“舞台”,
李大嘴腰系他那条油光水滑、饱经沧桑的围裙,头戴一顶歪歪斜斜的厨师高帽,
帽尖几乎要戳到天花板吊下来的纸灯笼,
对着悬在半空、闪着柔和蓝光的全息直播球唾沫横飞。“各位宝宝们,家人们!瞧好喽!
”李大嘴脸膛红亮,粗壮的手臂猛地一挥,锅铲在铁锅里敲出“铛”一声脆响,
带着金属的颤音。“今儿个,大嘴我,李大嘴!豁出去嘞!
倾情奉献——失传江湖八十载的绝密料理!‘霹雳椒香鸡’!听听这名儿,带劲不?
”他故意压低了嗓子,营造出一种神秘兮兮的氛围,眉毛夸张地上下抖动。
悬空的直播球微微转动,几道淡蓝色的柔和光带投射在李大嘴身侧的空气里,
瞬间凝结成一行行半透明的文字,飞速滚动着:大嘴师傅今天红光满面,看来辣椒没少放!
掌柜的快捂住钱袋子,这菜名听着就不便宜!期待!隔着屏幕都感觉辣味冲鼻子了!
小郭姐姐呢?让她来段《辣妹子》助助兴啊!“诶!这位家人说得对!
”李大嘴瞅见弹幕,乐得大嘴咧到了耳根,“小郭!小郭!来一个!给家人们助助兴!
”郭芙蓉正倚在柜台边,手里捻着块抹布,闻言柳眉一扬,把抹布往肩上一甩,清了清嗓子,
张口就来:“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她边唱边扭,
动作带着点戏曲的夸张,又混合着现代流行舞的动感,逗得旁边的吕秀才直拍手。“芙妹!
唱得好!Well done!Well done!”吕秀才抬手理了理衣襟,
满脸与有荣焉。“唱得好有啥用?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佟湘玉从柜台后面探出头,
一脸肉痛地指着李大嘴锅里翻腾的、色泽鲜亮得近乎诡异的鸡块。“李大嘴!你给额说说,
你这一锅下去,用了额多少从川西托人带回来的‘朝天椒王’?那玩意儿贵得嘞!亲娘嘞,
这影响仕途啊…啊不,影响客栈收支平衡啊!”李大嘴脖子一梗:“掌柜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辣椒,哪来的霹雳椒香?您就瞧好吧,
保管让家人们隔着时空都流口水!”他舀起一勺红亮滚烫、滋滋作响的辣油,
作势要往鸡块上淋,那架势仿佛不是在炒菜,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而危险的仪式。舞台边缘,
阿楚正慵懒地靠在晏辰怀里,晏辰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丝间,
编着一条松散又俏皮的麻花辫。阿楚舒服地眯着眼,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
偶尔还惬意地蹭蹭晏辰的下巴。“辰辰,”阿楚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糯,
指尖戳了戳晏辰结实的手臂肌肉,“你看大嘴那锅,红得跟地狱岩浆似的,
吃了会不会直接喷火?喷火表演倒是省了请杂耍班子的钱。”晏辰低头,
下巴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喷火怕什么?
老板娘库存的西域葡萄酒管够,正好给你当灭火器。再不济,咱家傻妞自带制冷系统,
随时准备‘物理降温’。”他尾音上扬,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物理降温?”阿楚猛地仰头,
后脑勺“咚”一下撞在晏辰下巴上,两人同时“哎哟”一声。阿楚揉着后脑勺,瞪圆了眼睛,
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晏大科学家,你这思想很危险啊,是想让傻妞用液氮喷我?
家暴新花样?”“哪能啊!”晏辰赶紧给她揉脑袋,一脸无辜加委屈,
“我意思是让她变个冰激凌出来给你降降火…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废料?
”他手指下滑,惩罚性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哼!”阿楚皱起鼻子,作势要咬他手指,
晏辰敏捷地缩回,两人笑闹成一团。角落里,
铁蛋正殷勤地给傻妞“捏肩”——虽然仿生机器人的钛合金骨架根本不需要这种服务。
他那张精心设计的、带着点痞帅的俊脸凑近傻妞耳边,东北腔压得低低的,
带着磁性的电流音:“媳妇儿,瞅瞅,老板和老板娘这黏糊劲儿,啧啧,
空气里都是粉红泡泡,齁甜齁甜的!咱俩是不是也得整点仪式感?
比如…待会儿去屋顶看星星?我让系统调个‘银河全息投影’,倍儿浪漫!
”傻妞那双模拟得极其逼真的杏眼斜睨了他一眼,四川话清脆利落:“爬开哦!
捏个肩都捏得跟拆零件似的,还看星星?我看你是想让我给你来个‘物理重启’川普!
”话虽嫌弃,她精巧的下巴却微微扬了扬,嘴角有一丝极淡的弯度。白展堂端着盘花生米,
脚下滑溜得像抹了油,刚想凑近李大嘴的锅边偷师学艺——或者说偷块鸡尝尝咸淡,
佟湘玉警惕的目光就如探照灯般扫了过来。他脖子一缩,立刻缩回郭芙蓉身边,
顺手抄起桌上的惊堂木,“啪”地一拍,张口就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白我今儿个学乖了!掌柜的,您高抬贵手,我就闻闻,纯闻闻!这香味儿,勾魂儿啊!
”莫小贝和吕青柠正为一块造型奇特的机械九连环较着劲,白敬琪和吕青橙则躲在柱子后面,
一个假装研究左轮手枪的构造,一个假装练习惊涛骇浪的起手式,
眼神却像黏了糖丝一样偷偷往对方身上瞟。一派市井的喧闹与温情,被直播球忠实地捕捉,
投送到无数时空之外的屏幕上。
就在李大嘴那勺汇聚了“霹雳椒香”灵魂的滚油即将触及鸡块,
油星爆裂的“滋啦”声已蓄势待发的瞬间——毫无征兆!没有雷声,没有闪光,
甚至连一丝空气的扭曲都来不及捕捉。客栈大堂正中央,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方,
空气如同被无形巨手猛地撕开一道口子,又瞬间弥合!两道身影凭空出现,
仿佛从一幅画里直接剪贴出来,重重地砸落在地!“咚!”沉闷的撞击声,
压过了李大嘴锅里油花的爆响。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李大嘴举着油勺,僵在半空,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佟湘玉的算盘珠子“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白展堂手里的惊堂木掉在脚面,他却浑然不觉。郭芙蓉的高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
晏辰下意识地将阿楚往身后一揽,阿楚的手已经按在了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手环上。
铁蛋和傻妞瞬间从休闲模式切换,瞳孔深处闪过高速运算的数据流,
悄无声息地挡在了阿楚晏辰前方半步。直播球的蓝光急促闪烁了一下,
弹幕瞬间爆炸:***!大变活人???何方神圣?出场方式如此炸裂!
这特效牛逼!节目组加鸡腿!狗!好大的狗!眼神好凶!老头看着像有故事啊,
眼神直勾勾的。来人是一人一犬。那老者,约莫六旬上下,身材精瘦如历经风霜的老松,
腰杆却挺得笔直,仿佛体内嵌着一根不屈的钢钎。
他穿着一身洗得褪色、打满补丁的旧式作训服,磨损严重的布料诉说着过往的艰辛。
头发花白凌乱,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失焦,瞳孔深处仿佛蒙着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灰翳,
茫然地扫视着这个喧闹的客栈,嘴唇无声地嗫嚅着,像是在呼唤一个早已消逝的名字。
而紧贴在他腿边的,是一条体型彪悍、肌肉线条如刀劈斧凿般的德国牧羊犬!
它肩高几乎及人腰,一身浓密刚硬的深棕色毛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此刻,
这巨犬浑身的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喉咙深处滚动着低沉骇人的咆哮,
森白的利齿闪着寒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刻骨的仇恨与疯狂,
死死地锁定了一个方向——白展堂!“呜——汪!嗷呜!!!
”一声炸雷般的狂吠撕裂了凝固的空气!那巨犬“雷霆”后腿猛地蹬地,
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棕褐色的闪电,挟裹着腥风与刺鼻的野性气息,以雷霆万钧之势,
朝着魂飞天外的白展堂猛扑过去!目标明确,直取咽喉!“凶手的气味!找到你了!
”一个嘶哑破碎、像是被粗砾刮擦的声音,
竟是从那眼神空洞的老者——忠叔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一种梦魇般的执念。“娘哎!
”白展堂的惨叫都变了调,盗圣的轻功本能瞬间激发!他整个人像根被用力扔出去的羽毛,
又像一条受惊的泥鳅,脚尖在最近的桌子边缘一点,身体“嗖”地向上拔起,
险之又险地擦着“雷霆”带着腥风的獠牙掠过。几缕被劲风切断的发丝,慢悠悠地飘落。
“哗擦!爹!”白敬琪反应奇快,小手闪电般摸向腰间的左轮,小脸煞白。“放着我来!
”祝无双娇叱一声,身影一晃,如穿花蝴蝶般切入,试图擒拿忠叔的手腕。
“Hold on! 子曾经曰过,遇事当论理!有话好说!”吕秀才急得直跺脚,
英语和古文一起往外蹦。“亲娘嘞!好大的狗!”邢育森吓得一蹦三尺高,
本能地躲到了燕小六身后,顺手还把旁边桌上的一碟茴香豆捞进了自己袖口。
燕小六也吓得够呛,手忙脚乱地抽出腰刀,刀还没完全出鞘就差点脱手,
嘴里下意识地吼着他的招牌:“保护…保护掌柜的!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场面瞬间失控!鸡飞狗跳,桌椅乱响。“铁蛋!傻妞!分析!压制!
”晏辰的声音冷静得如同淬火的钢,在混乱中清晰地响起。“收到,boss!
”铁蛋应声而动,动作迅捷如猎豹。他没有贸然攻击那条凶悍的巨犬,而是双手一抬,
手腕处无声地射出两道柔韧的、近乎透明的能量索,
如同活蛇般精准地缠向“雷霆”的后肢连接处!同时,
他那双电子眼高速扫描着巨犬和忠叔的全身。“目标犬只,德国牧羊犬,代号‘雷霆’,
肌肉强度异常,肾上腺素水平爆表!目标人类,生命体征紊乱,
脑电波显示深度记忆混乱区域,疑似创伤后应激障碍!扫描到…特殊气味标记残留!
”他语速极快,信息精准。傻妞则如一道轻烟般滑至忠叔身侧,动作轻柔迅捷,
避开了祝无双擒拿的手势。她白皙的手指间,一个微型针状扫描仪几乎同时弹出,
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忠叔的手腕皮肤上轻轻一触即收。“生物样本采集完成!老板,
启动‘白泽’系统进行DNA及神经递质匹配分析?”她看向晏辰,语速同样飞快。“立刻!
”晏辰毫不犹豫。阿楚手腕上的银色手环蓝光一闪,
一个迷你的全息操作界面瞬间在她面前展开,她纤细的手指在上面划出残影。
“‘白泽’启动!
近三十年所有恶性案件嫌疑人生物信息…进行交叉比对…神经递质特征匹配…”她一边操作,
一边语速飞快地报出指令。“厚礼蟹!”龙傲天不知何时也挤到了前面,
看着那凶悍的巨犬和陷入诡异状态的老人,塑料粤语脱口而出,“乜家伙啊?
识唔识讲道理先?一嚟就放狗咬人?当我龙傲天流嘅?什么玩意儿?懂不懂讲道理?
一来就放狗咬人?当我龙傲天是吃素的?”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
机关臂铠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显然做好了随时介入的准备。佟湘玉死死抓着柜台边缘,
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展堂!小心啊!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这都什么事儿啊!狗!大狗!还有那老汉…李大嘴!你锅!你的锅要糊了!
”李大嘴这才如梦初醒,回头一看锅里,
那锅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霹雳椒香鸡”正冒起滚滚浓烟,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我的鸡!
我的霹雳椒香鸡啊!”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也顾不上眼前的大乱了,
手忙脚乱地去抢救他的“毕生心血”。空中,全息弹幕像疯了一样滚动:我的天!
真打起来了!老白这轻功绝了!这狗成精了吧?目标这么明确?老头不对劲啊,
像中了邪!扫描?DNA?这都什么高科技?龙哥要出手了!粤语警告!
大嘴的鸡…默哀三秒钟…“雷霆”被铁蛋的能量索缠住后肢,行动顿时一滞,
但它凶性更炽!猛地扭头,森然巨口带着腥风,狠狠咬向能量索!
那足以束缚犀牛的合成材料,竟被它锋利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火星四溅!“傻妞!结果!
”晏辰喝道,目光紧紧盯着阿楚面前的全息界面。“匹配完成!”傻妞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
“目标人类忠叔DNA序列、残留神经递质特征…与本地数据库比对结果:零关联!
无犯罪记录!目标犬只攻击指向对象白展堂,
其毛发皮屑残留气味图谱…与目标犬只记忆库中标记的‘凶手’气味相似度仅为…0.7%!
属于环境交叉污染可能性极大!结论:误判!高度误判!”“啥?误判?
”白展堂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挂在大堂的房梁上,闻言差点掉下来,
“我老白清清白白一跑堂…呃…一盗圣!啊呸!反正我最近除了偷吃了掌柜的两块桂花糕,
啥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干啊!”他委屈得快哭了。“汪!呜——!
”“雷霆”似乎也接收到了某种信息或许是傻妞释放的、人类无法感知的安抚信息素?,
狂躁的扑咬动作猛地一顿。它疑惑地抽动着湿漉漉的黑鼻子,
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挂在梁上、一脸无辜加惊恐的白展堂,
喉咙里的咆哮渐渐变成了困惑的低呜。
那股萦绕在主人仇敌身上的、让它发狂的“凶手”气味,似乎…变淡了?或者说,
和记忆中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标记,并不完全一样?忠叔浑浊的眼睛依旧空洞,
但身体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无视眼前混乱的一切,
只是茫然地、执着地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在空气中徒劳地抓着,
着几个破碎的音节:“…小囡…囡囡…在哪…囡囡…爸爸…找到…爸爸…来了…”声音凄楚,
如同荒野中失群的孤雁哀鸣。“囡囡?”郭芙蓉心最软,听到这呼唤,眼圈瞬间红了,
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女儿吕青柠和吕青橙。吕青柠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头,
小手放在下巴处这个动作她学自某位著名的小学生侦探:“真相只有一个!这位老爷爷,
不是在找凶手。他在找他的女儿!‘囡囡’是吴语地区对小女孩的爱称!”“找女儿?
”佟湘玉的注意力立刻从大狗和白展堂身上转移了,母性瞬间泛滥,“可怜见的!造孽哦!
展堂!快下来!别吓着老人家了!大嘴!别管你那糊了的鸡了!赶紧的,泡壶热茶来!
压压惊!”白展堂如蒙大赦,“哧溜”一下滑下房梁,
心有余悸地绕着“雷霆”走了一个大圈,躲到佟湘玉身后。李大嘴哭丧着脸,
把焦黑的锅端到一边,认命地去泡茶。“老板,”铁蛋收起能量索,走到晏辰身边,
压低了声音虽然他的声音大小其实可以精确控制,“这老头的精神状态,稀碎啊!
记忆模块跟被病毒格式化过似的,
就剩几个关键词在死循环:‘找囡囡’、‘托付’、‘坏人害了囡囡’。那狗倒是忠诚,
一直守着这点执念,把跟那‘坏人’沾点边的气味都当仇人了。老白纯属倒霉,
估计是前两天去西街赌坊收账,跟某个身上沾了那‘坏人’气味的倒霉蛋擦肩而过,
被这狗鼻子惦记上了。”“记忆碎片…执念…寻找失踪的女儿…”晏辰沉吟着,
眼神锐利起来,“傻妞,深度扫描忠叔的生理状态,特别是大脑海马体区域。阿楚,
查一下七侠镇及周边,
近五年内所有关于年轻女子失踪、尤其是可能与‘托付’、‘迫害’相关的未结案卷宗,
包括怡红楼等风月场所的异常人员流动记录!接入本地衙门的加密档案库,
权限代码用‘白泽’最高级。”“明白!”阿楚和傻妞同时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