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垃圾味儿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
墙壁黏腻湿滑,蹭在衣服上留下恶心的触感。
陆辰拉着小雅,几乎是半拖半抱,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身后维修铺方向。
隐约传来更嘈杂的人声,还有愤怒的咆哮。
“在那!
追!”
“别让那小杂种跑了!”
“鼠哥还在下面!”
疤鼠的人反应过来了。
追兵来了。
陆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肺部***辣地疼。
小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拖累哥哥。
“坚持住…小雅…” 陆辰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
他不敢停。
锈铁镇的地形像纠缠的肠子。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缝隙,每一个肮脏的角落。
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他拉着小雅猛地拐进一条更窄的岔道。
阴影几乎吞噬了他们。
暂时甩开了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整个锈铁镇都是疤鼠的地盘,磐石工业的爪牙遍布。
他们像掉进蛛网的小虫,必须找到暂时的庇护所。
或者…逃出去!
一个名字猛地跳入陆辰混乱的脑海。
程岩!
那个开破旧小诊所,兼做点义体维护的怪人。
诊所位置偏僻,在靠近镇子边缘的污水沟旁。
程岩身上有种和锈铁镇格格不入的冷硬气质。
像块被磨去棱角,却依旧硌人的石头。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不太买疤鼠的账。
有一次疤鼠的手下去收“保护费”,被他用一把磨得锃亮的手术刀“请”了出来。
或许…那里能暂时藏身?
陆辰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辨明方向,拉着小雅,像两只受惊的老鼠,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梭。
绕开主干道。
避开有灯光的地方。
专挑最阴暗、最污秽的路径。
小雅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陆辰眼疾手快捞住她,入手一片黏腻温热。
借着远处昏暗的光线一看。
小雅的裤腿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
小腿上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往外渗血。
“哥…没事…不疼…” 小雅声音发颤,却还在强撑。
陆辰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快速给小雅包扎止血。
动作麻利,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忍着点。”
他声音低沉。
抱起小雅,继续奔跑。
血腥味在狭窄的巷子里散开。
身后远处,似乎响起了源能猎犬低沉的呜咽声。
磐石工业驯养的畜生!
它们能追踪血迹!
陆辰脸色煞白,他速度更快了,几乎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
终于。
绕过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山。
一个低矮、歪斜的铁皮棚子出现在视野尽头。
棚子门口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用红漆潦草地画着一个扭曲的“十”字,旁边还挂着一个锈蚀的齿轮标志。
程岩的“诊所”到了。
棚子缝隙里透出微弱昏黄的光,像黑暗里唯一的光点。
陆辰抱着小雅,几乎是撞开那扇薄薄的、带着裂缝的合成板门,冲了进去。
“关门!”
一个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响起。
陆辰反手“哐当”一声把门关上,用背死死顶住。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烧火燎。
汗水混着血污和灰尘,顺着额角往下淌。
视线模糊。
诊所内部空间狭小。
浓烈的消毒水味儿混合着劣质药品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肉味。
墙壁斑驳,挂着一些简陋的医疗工具和几件看不出原貌的源能机械零件。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不明污渍旧外套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在唯一一张油腻的工作台前摆弄着什么。
工具碰撞发出轻微的金属声。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
是程岩。
大约三十五岁上下。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脸上刻着风霜和疲惫的痕迹。
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锐利得像手术刀的锋芒。
平静,冰冷,带着审视。
目光扫过浑身狼狈、血迹斑斑的陆辰。
扫过他怀里瑟瑟发抖、小腿包扎处渗出血迹的小雅。
再扫向陆辰死死顶住房门、剧烈起伏的后背。
诊所外。
源能猎犬低沉的呜咽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不远的地方。
“疤鼠的人在找我们!”
陆辰的声音嘶哑紧绷,带着绝望的恳求,“求您…帮帮我们…就一会儿!”
程岩没说话,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平静无波。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迈开步子。
动作有些微跛,左腿似乎不太灵便。
他走到门边。
不是开门。
而是从门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拎起一根沉重的、顶端焊着尖锐三角铁块的金属短棍。
另一只手,则从后腰摸出一把短柄的、刃口闪着幽蓝寒光的军用匕首。
匕首柄上,隐约可见磨损的GUG守望者部队徽记。
他侧身站在门边。
像一尊沉默的、蓄势待发的石像。
目光透过门板的裂缝,冷冷地投向外面晃动的黑影和手电筒的乱光。
外面传来疤鼠手下气急败坏的叫嚷。
“妈的!
血迹到这就没了!”
“那小崽子肯定躲进去了!”
“程瘸子!
开门!
磐石工业抓人!”
“再不开门,老子把这破棚子拆了!”
砰!
砰!
有人开始用力踹门。
薄薄的门板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顶门的陆辰被震得身体一晃,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
小雅吓得把头埋进陆辰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
程岩依旧沉默。
他握着金属短棍和匕首的手,稳如磐石。
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
仿佛在评估门外目标的威胁等级。
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死死顶住门、如同困兽般的陆辰,和他怀里那个苍白脆弱的小女孩。
目光在陆辰手臂上那道被铁指套划开的、还在渗血的伤口停留了一瞬。
然后。
他动了。
不是开门。
而是猛地抬起穿着厚重工装靴的右脚。
用尽全力!
狠狠一脚跺在诊所地面一块锈蚀的铁皮盖板上!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如同地底巨兽的咆哮!
以跺脚点为中心,整个铁皮棚子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灰尘和铁锈粉末如同烟雾般腾起!
门外正用力踹门的家伙猝不及防。
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脚下的恐怖震动和巨响吓得怪叫一声,踉跄后退,差点摔倒。
“操!
什么鬼?!”
“地…地震了?!”
踹门声和叫骂声戛然而止。
外面陷入一片短暂而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源能猎犬不安的低吼。
程岩缓缓放下脚。
仿佛刚才那撼动地面的恐怖一脚不是他踩的。
他依旧侧身站在门边。
匕首的幽蓝寒光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冰冷的视线,透过门缝,锁定着外面惊疑不定的黑影。
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进死寂里。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冷硬。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