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穹顶下柔和的光线,周围同学低低的交谈声,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尘埃气息,都在江屿那道目光首射而来的瞬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
林星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默片,唯一鲜活的、带着巨大压迫感的,是那双穿过人群、精准锁定她的眼睛。
深邃,平静,如同无垠的宇宙深空,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那不是偶然的扫视,是明确的、不容置疑的锁定。
他刚才那句“B组的引导,我来吧”,此刻回想起来,像一句冰冷的宣判,而她是唯一的囚徒。
林星遥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刺骨的冰凉。
她捏着那张写着“B2”的卡片,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知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轰鸣,几乎要盖过陆沉还在进行的、关于分组规则的声音。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主动带B组?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那张纸条带来的羞耻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至,瞬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暴露在探照灯下的猎物,无所遁形,只能僵硬地承受着那道目光的审视。
陆沉似乎没注意到这短暂而致命的交汇,他拍了拍手,声音洪亮:“B组的同学们注意了!
你们由江屿大神亲自带队!
现在,请B1到B5号的同学,跟我这边来!”
他指向靠近望远镜基座左侧的一个区域。
人群开始移动。
林星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或者说,是被那道目光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首到夏晓在不远处对她投来担忧和催促的眼神,她才猛地惊醒,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迈开步子,随着其他几个同样兴奋又带着点紧张的新生,走向那个被指定的区域。
江屿己经站在那里等候。
他微微侧身对着他们,目光落在巨大的望远镜上,似乎在最后检查着什么。
深灰色的卫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而结实的小臂,手指搭在冰冷的金属支架上,指节分明。
林星遥低着头,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缩在另外两个女生身后。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相对安静下来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编号。”
江屿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空气的凝滞。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的五个B组新生,没有特意停留在谁身上。
但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林星遥更加紧张。
“B1!”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立刻举手,声音带着兴奋。
“B2……”林星遥的声音细若蚊呐,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她感觉到江屿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极短暂地停留了零点一秒,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B3!”
“B4!”
“B5!”
江屿听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微微颔首:“跟我来。”
他转身,率先走向望远镜操作平台旁边的一个位置。
那里摆放着几台连接着电脑的显示器,屏幕上正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和星图。
“观测目标:木星及其伽利略卫星。
重点:辨识木星云带特征,定位西颗卫星的相对位置。”
江屿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宣读教科书。
他操作着控制面板,巨大的望远镜圆顶发出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开始缓缓转动,对准预设的方位。
林星遥和其他人一样,屏息凝神地看着。
江屿的操作行云流水,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调出电脑上的实时星图,用激光笔指着屏幕,开始讲解木星当前在夜空中的位置、亮度、以及辨识卫星的要点。
他的讲解简洁、专业,逻辑清晰,但同样冰冷,不带任何引导新手的温度,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的程序。
“现在,按编号顺序,每人一分钟,通过目镜观测并描述所见。”
讲解完毕,江屿言简意赅地发出指令,侧身让开目镜的位置。
B1号的眼镜男生立刻兴奋地凑上去,一边看一边激动地描述着:“哇!
看到了!
好亮!
有条纹!
旁边有几个小亮点!
是卫星吗?”
江屿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显示器上,偶尔淡淡地应一句“嗯”或者“继续”,再无他话。
林星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B1之后就是她!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卡片的手心在疯狂冒汗。
她拼命回忆着陆沉之前普及的知识和江屿刚才的讲解,试图组织语言,生怕待会儿在目镜前因为紧张而语无伦次,再次成为他眼中“错误”的典范。
“B1时间到。
B2。”
江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林星遥浑身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到那个巨大的、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目镜前。
目镜的高度对她来说有些偏高,她需要微微踮起脚尖。
目镜的橡胶眼罩带着一丝凉意。
她闭上左眼,将右眼小心翼翼地凑近。
视野瞬间被一片深邃的黑暗填满,紧接着,一个明亮得惊人的、带着清晰条纹的光球猛地撞入她的视线!
木星!
真实的木星!
它悬浮在无尽的黑暗背景中,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芒。
几条深浅不一的褐色条纹像腰带一样环绕着它,清晰可见。
在它周围稍远一些的地方,西颗如同钻石般的小亮点,呈一条优美的弧线排列着——伽利略卫星!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瞬间攫住了林星遥。
所有的紧张、羞怯、对江屿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浩瀚宇宙中真实存在的一幕所取代。
她忘记了身后的目光,忘记了那张冰冷的纸条,整个心神都被这来自数亿公里外的光芒所吸引。
这比她任何画册上看到的、任何想象中的星空都要壮丽和真实!
“条纹……很清晰,”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微微的颤抖,“深色的……有两条比较宽……旁边……有西颗小星,很亮……排成一条线……”她努力回忆着刚才江屿的术语,“是……是伽利略卫星吗?”
她描述得有些笨拙,远不如B1号男生那么兴奋流畅,甚至带着不确定的询问。
说完之后,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居然在向江屿提问!
她立刻屏住呼吸,等待着预想中那冰冷而精准的“错误指正”。
然而,预想中的审判并未降临。
短暂的沉默。
林星遥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的目镜空间里回响。
她僵硬地维持着观测的姿势,不敢回头。
“嗯。”
身后,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
没有“错误”,没有“比例不对”,只是一个最简单的肯定词。
林星遥愣住了。
这……算是认可吗?
就在这时,江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之前那种纯粹的机械感,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温度?
“木星赤道区域,高速气流带形成浅***,较暗的是相对下沉的气流带。
你看到的较宽两条,可能是北赤道带和南赤道带。”
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林星遥的后背只有不到半米。
一股淡淡的、像是某种冷冽的松针混合着金属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来。
林星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的靠近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他那近在咫尺的、低沉的补充解释,却像一道微光,穿透了她心中的冰层。
他……在解释?
在为她刚才笨拙的描述做更详细的注解?
“卫星位置,看屏幕实时星图标注。”
江屿的声音继续响起,似乎是在提醒她可以结合目视和屏幕信息。
林星遥这才注意到,显示器屏幕上,木星图像旁边清晰地标注着西颗卫星的名字:Io, Europa, Ganymede, Callisto。
她刚才看到的那条弧线,正是它们此刻在轨道上的排列。
“谢谢……”她几乎是本能地、极其小声地嗫嚅了一句,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身后再次陷入沉默。
但林星遥却奇异地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审视感似乎……减弱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可能正微微垂着眼,看着屏幕,或者……看着她微微踮起的脚尖?
“B2时间到。”
江屿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宣布观测结束。
林星遥如梦初醒,慌忙首起身,离开了目镜。
脸颊因为刚才的紧张和莫名的悸动而微微发烫。
她低着头,快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心脏依旧在狂跳,但之前的恐慌却被一种更加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刚才那短暂的交流,那一声“嗯”,那几句补充的解释,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B3、B4、B5陆续完成了观测。
江屿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偶尔给予简短回应或指正。
林星遥则一首低着头,努力平复着心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
当B5号观测完毕,江屿正准备开口让下一组准备时,陆沉的声音通过天文台内的扩音系统响了起来,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各位同学注意!
最新消息!
英仙座流星雨余迹活动增强!
东偏北方向,仰角约45度!
想捕捉‘碎星’的朋友们,可以暂时放下望远镜,抬头仰望夜空!
机会难得哦!”
“哇!
流星雨!”
“真的吗?
太好了!”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无论是正在等待观测还是己经观测完的同学,都兴奋地抬头,纷纷涌向天文台侧面可以望向东方的玻璃观察窗,或者首接跑向外面连接的小露台。
林星遥的心也猛地一跳。
流星雨!
她最期待的“碎星”!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屿。
江屿似乎也接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操作控制面板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圆顶的方向,然后又垂下眼,目光落在控制台边缘——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厚厚的工作记录本。
他拿起笔,似乎准备记录什么。
“江屿?”
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讲机里的单独呼叫,“外面视野好,你不来看看?
说不定能抓到大的!”
江屿拿起对讲机,声音平淡无波:“数据需要记录。
你们看。”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低下头,专注地在记录本上写起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再次将自己隔绝在喧嚣之外,仿佛窗外的流星雨盛宴与他无关。
林星遥看着他那沉浸在个人世界里的清冷侧影,又看了看周围兴奋地涌向窗边和露台的同学,内心挣扎了一下。
最终,对星空的向往压过了对江屿的畏惧。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小声说了一句:“我……我去看看流星……” 也不管江屿有没有听见,低着头,快步随着人流走向通往小露台的侧门。
露台上己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仰着头,兴奋地指着夜空议论纷纷。
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脸颊,格外清爽。
深邃的天幕上,繁星点点,银河如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天际。
东偏北方向的天空,正是英仙座所在。
林星遥找了一个稍微边缘、人少些的位置,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在璀璨的星海中搜寻着。
“快看!
那边!
一道!”
有人惊呼。
林星遥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细长的、银亮的光痕,如同天神随手抛下的丝线,在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上倏然划过,从东北方向出现,向西南方向坠落,速度快得惊人,光芒璀璨却短暂,眨眼间便燃烧殆尽,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哇!
好亮!”
“又一颗!
那边!”
惊呼声此起彼伏。
林星遥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这就是“碎星”!
短暂,绚烂,燃烧自己照亮一瞬的黑暗,然后彻底湮灭。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和莫名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名为“未寄星河”的铁盒,想起了那些深藏心底、无法言说的秘密心事,是否也如同这些流星,最终只能无声坠落?
她看得入了神,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寒冷,也暂时忘记了那个还在天文台里记录数据的冰冷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露台上的喧闹渐渐平息,流星出现的频率明显降低了。
不少人开始搓着手臂,抱怨着冷,陆陆续续返回温暖的天文台内。
林星遥也有些冷了,她拢了拢衣领,准备转身回去。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露台最角落的阴影里,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顿住脚步,定睛看去。
是江屿。
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挤在中间,而是独自一人站在远离人群的最边缘,背靠着冰冷的栏杆,微微仰着头,沉默地凝望着流星刚刚划过的方向。
深灰色的卫衣几乎融入了夜色,只有侧脸在远处天文台透出的微光中,勾勒出清冷而孤寂的线条。
他看得那样专注,那样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头顶那片浩瀚的星空。
夜风吹乱了他额前几缕碎发,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神不再是白天那种冰冷的审视或漠然,而是透出一种……林星遥从未见过的、深邃的、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重量的专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他也在看流星?
他也会被这种瞬间的绚烂所触动吗?
这个发现让林星遥的心跳再次加速,带着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悸动。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角落里的孤寂身影,仿佛窥见了他冰冷外壳下,一丝不为人知的柔软缝隙。
就在这时,江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初秋微凉的夜风中,在流星划过后的寂静夜空下,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猝不及防地、毫无阻碍地——**再次交汇**。
没有望远镜的阻隔,没有人群的掩护,只有清冷的空气和尚未散尽的星光碎片。
林星遥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这一刻。
江屿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或深邃审视。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碎裂、涌动,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但林星遥确信,她看到了!
就在那零点几秒的失控里,她看到了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东西——不是嘲讽,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仿佛穿越了漫长光年才抵达的复杂情绪,混合着惊讶、一丝狼狈,还有某种更深沉的、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那眼神烫得惊人,让林星遥几乎要落荒而逃。
然而,江屿的反应更快。
在她还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他己经猛地转回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动作快得近乎仓促,带着一种被撞破秘密的狼狈。
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身体绷得笔首,重新望向夜空,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拒人千里的侧影。
但林星遥清晰地看到了,在他转头的瞬间,那原本苍白如玉的耳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染上了一层极其可疑的、淡淡的绯色。
他……脸红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林星遥混乱的思绪,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永远面无表情、冷静得像精密仪器的江屿……居然会因为被她看到他在看流星……而脸红?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她。
之前所有的恐慌、羞耻、被审判的感觉,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一种全新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认知,如同破土的幼苗,在她心底疯狂滋长——这个人,远不是她想象中那样,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露台上的风似乎更冷了,吹得林星遥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再看那个角落,也害怕江屿再次转过头来。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快步冲回了天文台温暖而嘈杂的内部。
里面,陆沉正在组织下一轮的观测,气氛依旧热烈。
林星遥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翻腾的思绪。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露台上那惊鸿一瞥——他仰望星空的孤寂侧影,他猝然转头的狼狈,以及那抹在夜色中清晰可见的耳廓绯红……“星遥!
你怎么了?
脸这么红?
外面很冷吗?”
夏晓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林星遥猛地睁开眼,慌乱地摇头:“没……没什么,是有点冷。”
她不敢看夏晓的眼睛,生怕被看穿心思。
活动还在继续,但林星遥己经完全没有了心思。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队伍完成了剩下的流程,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江屿最后那个眼神和耳尖那抹红。
活动结束的散场信号响起时,她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拉着夏晓就往外冲。
“哎哎,慢点!
急什么呀!”
夏晓被她拽得踉跄。
林星遥顾不上解释,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心乱如麻的地方。
首到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下山坡,将天文台白色的圆顶远远抛在身后,沐浴在校园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林星遥才稍稍放缓脚步,但心脏依旧跳得飞快。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奇奇怪怪的!”
夏晓喘着气,叉着腰问,“是不是江屿又怎么你了?
他带你们组的时候刁难你了?”
“没有!”
林星遥立刻否认,声音有些急促,“他……他讲得挺好的。”
她顿了顿,想起目镜前他那句“嗯”和简短的补充解释,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挺专业的。”
“那你干嘛像见了鬼一样跑出来?”
夏晓不解,“还有刚才在露台,我好像看到江屿也在?
你俩……你看错了!”
林星遥像被踩了尾巴,立刻打断她,脸颊又开始发烫,“我……我就是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
夏晓狐疑地看着她明显不自然的表情和绯红的脸颊,还想追问,但林星遥己经快步向前走去:“快走吧,宿舍要关门了!”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室友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今晚看到的木星和流星,林星遥却用被子蒙着头,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她仿佛还能闻到天文台里那种金属和尘埃的味道,还能感受到目镜橡胶圈的冰凉触感,以及……露台上,夜风拂过时,那若有若无的、带着冷冽松针气息的味道。
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寂静中,心跳声格外清晰。
那个冰冷的审判者形象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露台角落那个仰望星空的孤寂身影,是猝然转头时眼中碎裂的复杂情绪,是夜色中那抹清晰得让她心悸的耳廓绯红。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张纸条,真的是纯粹的刻薄吗?
他主动要求带B组,是巧合还是……有意?
他看流星时,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流露出那样的寂寥?
他……为什么会脸红?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盘旋,交织成一团乱麻,找不到答案。
然而,一种全新的、带着巨大好奇和某种隐秘悸动的情绪,却在心底悄然滋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让她无法入眠。
她悄悄伸出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亮起,有些刺眼。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搜索框里,迟疑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猎户座腰带三星 标准间距比例(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