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鹭扶着鎏金车辕落地时，正看见朱雀大街上千盏花灯次第亮起，像是银河被织女失手打翻，星星点点坠满了人间。

陆明修执了柄二十四骨油纸伞候在阶前，伞面绘着工笔梨花，细看每片花瓣都掺了金粉，在灯笼下流转着星子般的光。

"西市新制的梅花炭。

"少年将鎏金手炉递来，炉身錾刻的缠枝纹在青鹭指尖泛着温润触感，"特意用雪水浸过，燃起来没有烟气。

"青鹭抬眼望他。

陆家公子今日着了月白直裰，领口绣着青竹暗纹，腰间坠的却是块罕见的双鱼旋纹佩——三日前父亲在祠堂说的话忽地浮上心头："陆家送来纳采雁，正月十八便是文定吉日。

"她记得当时烛火摇曳，母亲珍藏的婚书匣锁扣上，缠枝莲纹与这手炉纹样如出一辙。

"阿鹭快看！"陆明修金丝折扇敲在琉璃灯罩上铮然作响，惊散了她片刻恍惚，"这盏走马灯绘的是西王母瑶池宴，你瞧那仙娥的云肩，竟是用蚕丝混着银线织就的。

"青鹭抿唇轻笑，发间累丝嵌玉步摇在灯火里荡出细碎流光。

她今日着了件月白云锦斗篷，领口一圈雪狐毛衬得面容愈发清丽，行走时裙裾下隐约露出绣着兰草的软缎鞋尖，倒真像是从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人群忽然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让开！马惊了！"远处传来嘶鸣与惊呼，陆明修下意识将青鹭护在身后，却见一头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策马横冲直撞。

青鹭尚未来得及抓紧侍女的手腕，便被推搡着卷入漩涡。

陆明修的惊呼声像是隔着水幕传来："抓紧灯柱！"她踉跄后退时嗅到一缕极淡的血腥气，混在甜腻的桂花糖味道里，像把淬毒的匕首。

后背撞上坚硬石墙的刹那，有温热掌心垫在她后脑。

青鹭抬眼望去，呼吸凝在喉间——男人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衣襟处暗纹却是用银线绣着振翅的寒鸦。

他生得极俊，眉骨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右颊一道浅疤非但不显狰狞，反添几分刀刻斧凿般的凌厉。

"看够了？"司徒晴天松开手，指节擦过少女鬓边时带落一片早开的梨花。

他垂眸望着这个还不及自己肩头的小姑娘，她眼底映着远处灯火，像是揉碎了整条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