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林薇抱着厚重的《费曼物理学讲义》,避开喧闹的人群,习惯性地来到这里,在避风的角落坐下,沉浸在物理世界的逻辑与美感之中。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在楼梯转角撞落她书本的卷发少年,正为无法得知她的名字而抓耳挠腮。
午休的篮球场边,周烬心不在焉地拍着球,眼神却总往教学楼方向飘。
他烦躁地抓了抓微卷的栗发,对死党陈晨抱怨:“晨子!
都一周了!
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实验班门口守了三天,连人影都没见着!”
陈晨灌了口水,抹了把汗:“烬哥,急啥!
实验班那帮学霸神出鬼没的,下课就钻书堆里了!
不过……”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我打听到点别的!
那女生好像有个室友,特活泼,嗓门挺大,经常在走廊跟人打招呼,好像叫……唐果?
对!
就这名儿!
糖果的糖,去掉米字旁,果子的果!”
周烬眼睛一亮:“室友?
那肯定知道她名字!
晨子!
靠你了!
去跟那个唐果……套套近乎?”
陈晨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看我的!”
机会很快来了,下午课间,走廊人潮涌动。
陈晨一眼就锁定目标——一个扎着高马尾、正眉飞色舞跟同学聊天的女生,声音清脆响亮,正是唐果!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最灿烂(略带傻气)的笑容,大步流星走过去。
“嘿!
同学!
打扰一下!”
陈晨声音洪亮,成功吸引了唐果的注意,“你是高一新生吧?
我叫陈晨!
一班的!
那个……跟你打听个人呗?”
唐果停下话头,好奇地打量他:“打听谁啊?”
陈晨比划着:“就……楼梯口那天,抱着一大摞书,被撞了的那个女生!
长头发,挺瘦,看着特……特学霸!
跟你一个宿舍的吧?”
他努力回忆着细节,“她好像……总抱着一本特别厚的书,封面是蓝色的?”
唐果瞬间了然,眼神变得促狭:“哦~~~你说薇薇啊!”
她故意拉长音调,“怎么?
有人对她感兴趣?”
她目光扫过不远处假装看风景、实则竖着耳朵的周烬(卷毛太显眼),心里门儿清。
陈晨赶紧点头:“对对对!
就她!
我兄弟……呃,就那个卷毛!
周烬!
那天不小心撞了她,心里特过意不去,想当面道个歉,再……再认识一下!”
他努力把“想认识”说得像“想道歉”。
唐果看着陈晨略显紧张的样子,又瞥了眼不远处那个阳光帅气的卷毛少年(周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她狡黠一笑:“哦~道歉啊?
行啊!
不过嘛……”她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情报费!
一杯珍珠奶茶,加双份珍珠!
外加……得告诉我,你兄弟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陈晨被戳穿心思,脸一红,但还是爽快答应:“成交!
奶茶管够!
至于我兄弟……咳,你自己看呗!”
他含糊其辞,但表情己经出卖了一切。
唐果满意地笑了:“行!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
她叫林薇!
树林的林,蔷薇的薇!
理科实验班的大学霸!
午休一般不去食堂,嫌吵,我猜八成是躲到天台清净去了!
还有,她只喝矿泉水,看书时最烦被打扰!
懂了吧?”
“林薇……天台……矿泉水!
讨厌被打扰!
明白!”
陈晨如获至宝,兴奋地记下,“谢了姐妹!
奶茶马上安排!”
他转身就跑,急着去给周烬报信。
唐果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远处那个终于忍不住看过来的卷毛少年,得意地哼着小曲:“阳光小狗(她心里给周烬起的绰号),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啦!
薇薇这座冰山,可不好融化哦!”
至此,一条连接周烬与林薇的“情报专线”——“陈晨-唐果热线”正式开通,而“林薇”这个名字,也终于被周烬知晓。
陈晨第一时间把“重磅情报”分享给周烬:“烬哥!
搞定了!
她叫林薇!
树林的林,蔷薇的薇!
唐果说她午休八成躲到天台去了!
快!
抓住机会!”
周烬听到“林薇”这个名字,心头一颤,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清冷的香气。
他抓起速写本和炭笔就往天台跑……周烬的心跳莫名加速,天台……那个空旷、安静,只有风声的地方,确实像是她会选择的地方。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坐在那里,专注看书的样子,阳光洒在她微垂的睫毛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谢了,兄弟!”
周烬用力拍了拍陈晨的肩膀,抓起放在一旁的速写本和炭笔,“我去……嗯……去天台透透气!”
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和一丝紧张。
陈晨看着他急匆匆跑开的背影,嘿嘿一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烬哥!
把握机会啊!
记得画下来!”
周烬一口气跑上天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铁门。
果然,在靠近水塔的背风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台阶上,双腿并拢,那本厚厚的讲义摊在膝头,她微微低着头,栗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
周烬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他悄悄退到门后的阴影里,找了个不会被发现的角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打开了速写本。
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轻轻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捕捉着她微蹙的眉头(或许遇到了难题?
),紧抿的唇角,还有那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画得很慢,很仔细,试图将这一刻的静谧和专注都凝固在纸上。
他给这幅速写命名为《光》,因为在他此刻的眼里,她就是穿透他心中阴霾的那束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林薇似乎解开了难题,轻轻舒了口气,合上书,站起身准备离开。
周烬慌忙收起速写本,想要在她发现自己之前溜走。
情急之下,他手一滑,速写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炭笔也滚落出去。
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天台格外清晰。
林薇闻声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门后的阴影。
周烬僵在原地,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本子和笔,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林薇静静地看着他慌乱失措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抱着书,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推开门,下楼了。
空气中,只留下那若有似无、清冽的皂角香,萦绕在周烬的鼻尖,也萦绕在他懊恼的心头。
周烬懊恼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五味杂陈。
他沮丧地翻开速写本,看着那幅未完成的《光》,指尖拂过画中人的轮廓。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带走它,而是轻轻地将速写本放在了她刚才坐过的台阶上。
也许……她会看到?
也许……她会明白?
他带着一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离开了天台,每一步都走得有些沉重。
下午上课前,林薇再次来到天台取她落下的笔。
刚踏上台阶,她的目光就被台阶上那个摊开的速写本吸引了。
画纸上,是她自己。
线条简洁却异常传神,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沉浸思考时的神态——微蹙的眉宇间凝着专注,紧抿的唇角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光影处理得尤其温柔细腻,将午后的阳光描绘得如同流淌的金粉,洒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
整幅画透着一种静谧而专注的氛围。
她沉默地看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画纸边缘,感受着炭笔留下的微微凸起的痕迹。
她认得这个本子。
在楼梯转角,那个叫周烬的卷发少年帮她捡书时,手里就拿着它。
她合上速写本,没有带走,也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像对待一件普通的失物一样,轻轻将它放回原处。
然后,她拿起自己的笔,转身离开。
只是,在***室的路上,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在脑海中推演物理公式。
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得缓缓飘动的云朵,微微出神。
日记本上,她冷静地记录着:“天台发现速写。
目标人物:本人。
笔触细腻,光影处理专业。
动机推测:观察记录?
艺术练习?
……待分析。”
然而,合上日记本时,她并未察觉自己耳根悄然残留的一丝微热,像被午后的阳光轻轻吻过。
几天后,唐果在帮林薇整理书包时(林薇默许了她的“帮忙”),眼尖地“无意中”发现了那页摊开的日记。
她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等林薇一转身去了洗手间,立刻像做贼一样掏出手机,手指翻飞,飞快地给陈晨发消息:“晨子晨子!
一级加密情报!
你家烬哥的画被薇薇发现了!!!
她还写了日记分析!!!
虽然嘴硬说是‘待分析’,但是!!!
我亲眼看见她耳朵红了!!!
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有戏!
绝对有戏!
[坏笑][坏笑][放鞭炮]”陈晨收到消息,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立刻转发给周烬,附言:“烬哥!!!
革命取得阶段性重大胜利!!!
薇薇看到你的画了!!!
唐果前线报道:她耳朵红了!!!
红了!!!
你小子有希望了!!!
艺术节快到了,搞个大招!
一鼓作气拿下!!!”
周烬看着手机屏幕上陈晨激动得快要溢出屏幕的文字和唐果的“前线报道”,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握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整整一节课,他的目光都落在窗外,仿佛己经看到了艺术节上那幅即将为她而作的画。
一个大胆而浪漫的想法,在他心中悄然成型,如同种子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