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梧桐树下的亡者电话
苏晚禾蜷缩在床角，冰凉的金属床架硌得脊背生疼，她望着窗外被狂风撕扯的梧桐树，枝叶在雨幕中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记忆突然被拽回十六年前的雨夜，父亲的车坠入山崖前，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惊恐的脸，而母亲陈静宜攥着方向盘的手，戴着那枚刻有"静宜"的银戒。
凌晨两点十七分，墙上的电子钟泛着幽蓝的冷光。
苏晚禾数着自己逐渐平缓的呼吸，突然听见门锁转动的轻响。
小林贴着门缝闪身而入，黑色雨衣上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瓷砖缝隙蜿蜒爬行，宛如一条条透明的蛇。
他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口罩上方的眼睛布满血丝，左脸颊还留着道新鲜的指痕，形状与教鞭铜箍完全吻合。
"这部手机是我备用的，没有登记过任何信息。
"小林压低声音，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手机外壳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信号只能维持三分钟，你得抓紧。
"他将手机塞进苏晚禾掌心的瞬间，窗外炸响一声惊雷，闪电照亮他袖口露出的半截褪色红绳——那是三年前陈雨桐美甲店开业时送的"幸运手绳"，此刻却被血渍浸染成暗红。
苏晚禾的手指微微颤抖，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电流声混着雨声灌进耳膜，她仿佛又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喂？
"电话那头传来王伯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背景音里隐约有老式座钟的滴答声，还有压抑的咳嗽。
"王伯，是我，晚禾。
"苏晚禾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铁窗上，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她手背划出细小的痕迹。
喉咙像是被教鞭狠狠勒住，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的苦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七秒，长到苏晚禾以为电话己经挂断。
随即传来老人急促的喘息声："晚禾？
你不是......你现在在哪？
怎么用这个号码打电话？
"王伯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背景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王伯，我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
"苏晚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渗出，在床单上晕开细小的红梅，"我想问您，当年爸爸车祸前，是不是在调查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纸张翻动的窸窣。
良久，王伯终于叹了口气："晚禾，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当年你爸爸确实在调查教师职称评审的黑幕，他发现有人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职称，甚至顶替他人身份。
"老人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他在档案室看到了两份入职档案，照片是同一个人，但名字......"苏晚禾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行。
她突然想起小林姐姐的名字——林淑兰，以及教师招聘名单上被划掉的"林淑芳"。
两个名字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叠，幻化成陈静宜金丝眼镜后冰冷的眼神。
"王伯，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她咬牙切齿地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我记得你爸爸当时在笔记本上反复写着一个名字——林淑芳。
"王伯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他说这个名字可能是关键线索，但后来，他的笔记本就不见了。
更蹊跷的是，没过几天，他就......"老人的声音突然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背景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苏晚禾正要追问，却听到走廊里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她匆忙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给小林。
就在这时，她瞥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2分58秒。
小林迅速将手机藏进急救箱，从里面掏出体温计，假装为苏晚禾测量体温。
门开了，陈雨桐戴着口罩和手套走了进来，黑色风衣下摆沾着暗红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的指甲涂着新换的黑色甲油，与平板电脑外壳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
"陈雨桐的声音冰冷而尖锐，指甲无意识地划过金属门框，发出刺耳的声响。
"38.2度，苏女士有些发热。
"小林面不改色地展示体温计，袖口滑落时，苏晚禾清楚地看到他手腕内侧新添的淤青，形状与教鞭铜箍完全吻合。
陈雨桐冷哼一声，走到苏晚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突然抓住苏晚禾的下巴，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用力掐进皮肤："装病？
别以为你能耍什么花招。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晚禾的瞳孔猛地收缩。
视频里，小满穿着粉色的裙子，正在背诵乘法口诀。
可孩子的眼神空洞，时不时地偷瞄着旁边，像是在被人监视着。
更可怕的是，书架上摆放的《哈佛女孩培养手册》封皮微微翘起，露出了里面夹着的微型摄像头。
背景中隐约出现的那个身影，正是陈静宜，她手中的教鞭正一下下敲击着桌面，节奏与小满背诵的声音完全同步。
"妈，我背完了。
"小满怯生生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恐惧，小脸上还留着五道红痕，形状与陈雨桐的指甲完全一致。
"很好，继续背除法口诀。
"陈静宜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充满了威严，教鞭敲击桌面的声响清晰可闻。
突然，画面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小满吓得浑身发抖，陈静宜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和你那个废物妈妈一样！
"苏晚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猛地扑向陈雨桐，想要抢过平板电脑。
"你们对小满做了什么？
放开她！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惊飞了窗外的乌鸦。
小林见状，立刻上前拦住苏晚禾，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冲动，这样对小满更不利。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暗暗用身体挡住苏晚禾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纸条——那是她刚刚用钢笔尖在床单上刻下的线索。
陈雨桐冷笑一声，收起平板电脑："苏晚禾，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你以为你能逃出这里？
能联系到外界？
"她突然凑近苏晚禾，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你们刚才的通话，信号早就被我们截获了。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干扰器，屏幕上显示着通话录音正在上传的进度条。
与此同时，在精神病院的院长办公室里，陈静宜和院长正盯着监控画面，脸色阴沉。
监控屏幕上，苏晚禾与小林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被放大。
院长转动着手中的雪茄，烟灰落在《精神卫生法》手册上："那个护士小林，最近很可疑。
要不要处理掉？
"陈静宜握紧了手中的教鞭，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她突然将教鞭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相框里的"优秀教师"奖状微微晃动："先留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来。
苏晚禾那边，加大药量，不能让她再有机会联系外界。
"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苏晚禾的手腕，那里还留着约束带的血痕，"把201室的监控换成广角镜头，连天花板的裂缝都不许放过。
"暴雨依旧在下，苏晚禾望着窗外摇曳的梧桐树，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悄悄展开手心，那里用钢笔刻着"林淑芳 090715"——两个名字，两个日期，像两把钥匙，正在慢慢开启潘多拉魔盒。
而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小林正蜷缩在储物间里，用胶布小心翼翼地修补着被陈雨桐发现的窃听器。
他的手机相册里，新增加了一张照片：陈雨桐美甲店的账本，某一页被红色记号笔圈出的数字，与精神病院的住院编号完全一致。
凌晨三点，苏晚禾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走廊里传来拖拽重物的声响，还有教鞭敲击地面的节奏。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透过观察窗，看到陈静宜拖着个黑色行李箱经过，箱子底部渗出暗红的液体，在地面留下蜿蜒的痕迹，宛如一条血色的蛇。
而箱子缝隙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和小林腕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