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我们二十几个学生挤在东北农村的一处租来的大院宿舍里。那里离学校近,
价钱便宜,唯一的问题是厕所建在院子最角落的地方,晚上去一趟需要鼓起十足的勇气。
尤其是那个传闻——几年前,有个女孩就是在厕所后面的老槐树下吊死的。
林晓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那个晚上,我记得格外清楚。东北的十月已经冷得能看见呵出的白气,
宿舍的炕烧得滚烫,但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潮湿霉味。
那天林晓从下午就说不舒服,脸色苍白得吓人。晚饭时她没去食堂,躺在炕上休息。
我们都以为她只是普通的感冒或者女生那几天的毛病,谁也没多想。晚自习结束后,
我们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回到宿舍,准备洗漱睡觉。林晓还躺在原来的位置,面朝墙壁,
一动不动。“晓晓,你好点没?”我问她,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生病的人。“打我。”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快,打我的脸。”我吓了一跳,试图抽回手,
但她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紧紧箍着我。“你疯啦?说什么胡话呢?”我强装镇定地笑道,
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林晓从不开玩笑,她是班里最文静内向的女生,说话从来轻声细语,
连只蚂蚁都不敢踩。“快点!打我!我冲到东西了!”她几乎是嘶吼着,
声音粗哑得不像她自己。这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王玥——我们中年岁最大的学姐——走上前来,温和地劝说道:“晓晓,你先松手,
是不是做噩梦了?”林晓猛地转向王玥,依然抓着我的手腕不放,“你也打我!你们都打我!
那东西附在我身上了,不打出去不行!”她的眼神狂乱而陌生,
瞳孔在灯光下似乎变得细长了些。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长又尖,
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疼!林晓你弄疼我了!”我叫起来。几个同学上前想掰开她的手,
但她一挥臂就把她们甩开了。平时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的林晓,此刻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去找房东阿姨!”一个瘦小的女生说着就跑出了门。
王玥学姐试图继续与林晓沟通:“晓晓,你看清楚,是我们啊。你先松手,有什么事慢慢说。
”林晓忽然安静下来,她歪着头,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打量着王玥,
然后发出一种既像是冷笑又像是呜咽的声音。“你们都不帮我?”她慢慢地说,
每个字都拖得长长的,“那东西就在我身体里,
我能感觉到它...冰凉冰凉的...”她的目光忽然越过人群,
锁定在站在角落的李婷身上。李婷是班里最稳重踏实的女生,平时不苟言笑,
大家都说她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你!”林晓突然指向李婷,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负心汉!你说过要娶我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整个宿舍顿时鸦雀无声。李婷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林晓。
“你认错人了,我是李婷啊。”她小声辩解道。“负心汉!负心汉!”林晓几乎是尖叫着,
突然放开了我的手,朝着李婷扑过去。我和王玥学姐同时反应过来,
一人一边拽住了林晓的胳膊。就在我们触碰到她的一瞬间,
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直挺挺地倒在了炕上。她的脸恰好斜对着我。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脸色变成了紫青色,中间还夹杂着诡异的绿斑,
就像电影里鬼怪的妆容一样。尽管这恐怖的景象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但它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我多年来无法摆脱的梦魇。“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房东宋阿姨急匆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她的丈夫宋叔。我们七嘴八舌地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宋阿姨皱着眉头走到炕前,看了看已经昏迷过去的林晓,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没事,
就是晕过去了。”她转身对我们说,“你们谁去倒杯热水来。”就在这时,
林晓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但她没有起身,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嘴角慢慢扬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阿姨...”她轻声说,
声音又变成了那个粗哑陌生的调子,“您来了...”宋阿姨显然见多识广,
面对这诡异的情形依然面不改色:“不管你是什么,赶紧从这姑娘身上离开。
”林晓——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那个东西——咯咯地笑起来:“这可由不得您说了算。
我等了这么久才找到个合适的...”这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我们中没人敢去外面的厕所。
大家面面相觑,既害怕又内急。“阿姨,我们想去厕所...”一个女生小声说。“你们敢!
”林晓突然从炕上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我在外面等着截你们呢!一个个都别想跑!
”我们吓得挤作一团。毕竟她就是去了厕所后才变成这样的。宋阿姨冷下脸来,
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被附身的林晓似乎对房东阿姨有些忌惮,果然不再吭声了,
只是用那双可怕的眼睛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走,我陪你们去厕所。”宋阿姨对我们说,
“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我们壮着胆子,成群结队地出去方便。回到宿舍时,
发现林晓正盘腿坐在炕上,与平时要好的闺蜜张薇对视着。张薇强装镇定地笑着问:“晓晓,
你晚上吃饭了吗?”林晓阴恻恻地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吃了你的眼珠子,
喝了你的血...”我们听后心里发毛,但只能面上笑笑而过,假装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宋叔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掏出一支烟点燃了。就在打火机咔哒一声响起的瞬间,
林晓突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尖叫起来,抓起被子蒙在头上。“她怕火!”我脱口而出。
宋叔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划着一根火柴,慢慢靠近炕上的那团被子。
被子里传来呜咽声和剧烈的抖动。“出来!”宋叔命令道,“再不出来我就用火烧你了!
”我们几个女生互相使了个眼色,一齐上前拽被子。被附身的林晓尖叫着抵抗,
但那声音中明显带着恐惧。“够了!”宋阿姨突然大喝一声,“不管你是哪路来的,
这地方不欢迎你!赶紧走,不然我就请大仙来收了你!”被子里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
我们屏息等待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分钟后,被子慢慢掀开一条缝,
林晓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她困惑地看着围在炕边的我们,
弱弱地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不睡觉啊?”难道这是好了?
我立刻问她:“晚上吃饭了没有?”她更加困惑地看着我:“我哪吃饭了?你们不是知道吗?
我不舒服一直躺着呢。”我们终于松了口气,这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大家赶紧洗洗准备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睡前我们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她做了个梦,
梦见被一帮人带走了,不让她回来。“后来我看见几个火堆,我就吓跑了,然后就醒了。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很快进入了正常的睡眠。第二天这件事情就在学校传开了,
但老师们似乎都见怪不怪,闭口不谈。随着时间的推移,
我们慢慢淡忘了那晚的恐怖经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我始终忘不了林晓那张瞬间变成紫绿色的脸,以及那双完全不属于她的眼睛。
......十年后,我作为一名记者,
因一起农村民俗调查的选题再次回到了那个东北小村。村子里变化很大,许多老房子都拆了,
建起了新式住宅。我们当年的宿舍大院居然还在,只是更加破败了。站在院门口,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浑身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请问你找谁?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仔细辨认后,
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当年的房东宋阿姨。“宋阿姨!我是十年前在这里租住的学生啊!
”我激动地说。宋阿姨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终于认出来了:“哦哦,是你啊!
那个最瘦小的小姑娘!怎么有空回来了?”我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宋阿姨热情地邀请我进屋坐坐。屋内的摆设与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时光在这里仿佛静止了。
寒暄过后,我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个夜晚。
宋阿姨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那件事啊...我就知道你们会有人记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鬼上身’吗?”我问出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宋阿姨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热茶:“那院子...本来就不太干净。你们来之前,
我就跟学校说过别安排学生住这里。”她告诉我,原来在我们入住的前几年,
确实有个女孩在厕所后面的老槐树下吊死了。“那姑娘叫小芳,是被负心汉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