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看着我爹给人艾灸。看病人对我爹千恩万谢。我也想试试。可我爹总摇头。“闺女，

你学点别的吧。”1我15岁那年，机会来了。邻居王婶，肚子疼得打滚。

我爹去隔壁县给人看病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挑出家里最香最韧的陈年艾草。“小姑？你？别胡闹！”王叔拉开了我。“信我一次！

”我顾不上解释。学着爹的样子，把姜片贴在王婶肚脐下边一点。点上艾柱。“呲。

”艾烟冒起来。“哎？哎？好像没那么绞着疼了？”我又灸了一会儿。王婶长长舒了口气，

脸色缓过来不少。“神了，小姑，你真行啊！”王婶的肚子好了之后。她逢人就夸。

“陶家小姑，神手！艾草熏熏就好了！比吃药快！”一传十，十传百。我们这条街，

谁家有个肚子凉、关节痛，都偷偷摸摸来找我。我小心又小心，

只给街坊大婶老奶看些小毛病。可还是传出去了。传到了城东赵大夫耳朵里。

那个眼睛掉进钱袋里的大夫。那天，我刚给巷尾李奶奶灸完膝盖。

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堵在我家门口。领头的是赵大夫！“陶家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我有点慌。“赵大夫，有事吗？”“什么事？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医？竟敢私自行医！

还用那等粗鄙的艾草熏人！你这是巫术！是害人！”街坊邻居围了过来。“赵大夫，

小姑没害人，她治好了我娘的老寒腿！”李奶奶的孙子喊。“就是！

王婶的肚子疼也是她灸好的！”王叔也帮腔。“住口！”赵大夫脸更黑了。“你们懂什么？

她一个小女子，就是招摇撞骗！万一治死人呢？谁负责？官府能饶了她？”他转向我，

威胁恐吓。“丫头片子，今天要么跪下磕头认错，发誓再不行医！要么咱们去见官！

让县太爷评评理！”见官？爹不在家。我该怎么办？2我被赵大夫的人推搡着，带到了县衙。

县太爷坐在上面，一脸不耐烦。赵大夫抢先一步，扑通跪下。“青天大老爷！

您要为民做主啊！”赵大夫喊着我不懂医理，用巫术骗人，扰乱行医秩序，危害乡里。

县太爷看向我更不耐烦。“小女子，赵大夫所言，可是实情？”“大人！冤枉！

”我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喊冤。“哦？冤枉你什么了？”“大人！我用的，是正经的艾灸之法！

是我爹所传！艾灸之术，古已有之！《黄帝内经》都记载过！艾草温通经脉，散寒止痛，

怎么就是巫术了？王婶、李奶奶、街坊们，都是我治好的！他们可以作证！”听我的解释，

赵大夫急了。“大人！别听她狡辩！她说的都是歪理！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黄帝内经》！

”县太爷被吵得头疼，拍了下惊堂木。“肃静！”赵大夫眼珠一转。“大人！

她说艾灸能治病？口说无凭！让她当场治一个！要是治不好，或者治坏了，就是妖言惑众，

罪加一等！”县太爷点点头。人群中一名男子站出来。“草民近日旧疾复发，右膝疼痛难忍，

连走路都困难。可以为姑娘一用，当场用她那‘神灸’治好我的腿。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骑虎难下。我只能赌一把。“好！大人，请给我艾草和生姜！

”东西很快备齐。男子撩起袍子，露出右膝，坐在椅子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心里默念着爹曾经弄的穴位。找准位置，放上姜片。点燃艾柱。艾烟在公堂上升起。

过了一会儿。“咦？”男子下意识地动了动右腿。“好像没那么沉了？”他小声嘀咕。

我继续灸着。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我灭了艾火。“您起来走走看？”男子站起来，

试探着走了两步。“真不疼了？！”他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我，像见了鬼。“神了！

真的不疼了！跟没事儿人一样！”满堂哗然！“看见没！小姑真神了！”“艾灸仙术啊！

”县太爷拍案叫绝。“真乃奇女子！陶姑，本官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艾灸之术，名不虚传！

你无罪！”他瞪了赵大夫一眼。“赵大夫！你诬告良善，扰乱公堂，罚你白银十两，

赔偿陶姑名誉损失！再有下次，严惩不贷！”我赢了！走出县衙。“小姑！你太厉害了。

”“艾火仙姑！哈哈，以后叫你艾火仙姑！”街坊们围着我，七嘴八舌地夸。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艾火仙姑？这名字还挺顺耳？刚刚那名男子背着一个旧书箱。

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发现我看他，也不躲。

反而朝我走了过来。“刚才多谢公子。”我对他公堂上的表现很感激。“我叫石温玉，

路过此地，看了一出好戏。陶姑娘的艾灸之术，令人叹服。”“你懂医？”我对他有点好奇。

“略懂一些药理丹术。艾灸以火引药，通经活络，奥妙无穷。陶姑娘方才所言，

‘艾草温通经脉，散寒止痛’，深得其中三昧。”他居然懂！不是那种只会掉书袋的呆子。

我心里莫名地有点高兴。“你也觉得艾灸不是巫术？”“当然不是。”他摇头。“医道精微，

岂因男女、器物而分高下？能愈人疾苦，便是大道。”这话，简直说到了我心坎里！

我爹都没这么明白地说过！“谢谢你！”“不谢。陶姑娘，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身，

背着那个旧书箱，慢悠悠地走了。3我爹回来了。他听说了公堂上的事。

还有“艾火仙姑”这名号。他没骂我。最后长长叹了口气。“闺女，你长大了。

这条路不好走。但爹拦不住你了。以后我就教你吧。”“爹！谢谢爹！

”我爹递给我几本医书。“人体的穴位要牢记于心。”“艾火离皮肤多远，烟的颜色变化，

病人皮肤的微红。火候，就是药效的关键。”我爹开始认真教我艾灸。这天。

一辆特别气派的马车，停在我家门口。“你就是那个艾火仙姑？跟我们走一趟。

府台大人有请。”府台是城里最大的官。找***嘛？我被带到高门大户的一间暖阁。

一个穿着锦袍、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坐在软榻上。他就是府台大人。

旁边还站着个穿着官医服饰的老头，板着脸，看我的眼神很不善。“你就是陶姑？

”府台大人开口。“民女正是。”“嗯，听说你艾灸很有一套？”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本官这腿啊，老毛病了。阴天下雨就疼，像针扎似的！用了多少好药，都不见好。太医说，

是陈年寒湿入骨，难治。”他斜眼看了看旁边的大夫。那位大夫连忙解释道：“大人这腿疾，

沉疴痼疾，非汤药能速效。需徐徐图之。”府台大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徐徐图之，

图了好几年了！还是疼！听说你这艾火仙姑有办法？给本官灸灸看。灸好了，重重有赏！

灸不好…”他没说下去，意思很明白。我感觉压力山大。“大人，请让我看看您的腿。

”府台大人撩起袍子。左腿膝盖看起来有点肿，皮肤颜色发暗。我摸了摸，冰凉。

典型的寒湿痹症。我定了定神。拿出我的家伙。选穴位，用上最好的蕲艾，隔姜灸。

火力温和持久。艾烟袅袅升起。府台大人一开始还皱着眉头。慢慢地，他“咦”了一声。

“嘿！那股子针扎似的疼，轻了！”我专注地灸着。一个穴位一个穴位来。暖流顺着艾火，

钻进冰冷的关节。府台大人的表情越来越舒展。“舒服！真舒服！”他忍不住出声，

“这艾火…神了！比喝多少苦药汤子都管用！”灸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我收手。“大人，

您起来走走看？”府台大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不疼了？真不疼了！

”他兴奋地来回走了好几圈。“仙姑！名不虚传！真是仙姑！”他哈哈大笑，对着管家喊，

“赏！重赏！”我知道，麻烦来了。拿了赏钱，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身边那位大夫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回家后，我爹知道了。“闺女，近日你锋芒太露。

府台大人高兴，可这附近的大夫们恐怕恨上你了。以后行事，要更谨慎些。”我点点头。

“我知道。可治病救人，总不能藏着掖着吧？”我爹叹了口气。“医道难，女子行医更难。

小心驶得万年船。”4来找我的人里，有个特别的身影。是个姑娘。个子比我高一个头还多！

肩膀宽宽的，手也很大。皮肤有点黑，眼神怯生生的。我看完一批病人，

她就默默帮我收拾散落的艾灰、姜片。那天，人少点。她又来了，还是默默收拾。

“你叫什么名字？”她吓了一跳。“我叫阿蛮。”“阿蛮？你总来帮我，有事吗？

”她低着头，脸涨得通红。“我娘病了。咳嗽，喘不上气，躺床上好久了。没钱请大夫。

俺我仙姑心善，我能干活！有力气！仙姑我可以给你干活，不要钱，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娘吗？

”原来是这样。“带路！”我二话不说，抓起我的小药箱。阿蛮家真穷。破草屋，

她娘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是严重的肺寒喘症。我立刻动手。

灸她后背的肺俞穴，前胸的膻中穴。用最好的艾绒，温和持久地灸。灸了快一个时辰。

她娘的咳嗽慢慢平复了。呼吸也顺畅多了。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娘？娘你好点没？

”阿蛮着急的递水给我。“好，好多了，胸口不堵了。”她娘虚弱地说，眼泪流下来，

“谢谢，谢谢仙姑。”阿蛮猛地转过头，对着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仙姑！你是活菩萨！

阿蛮这条命是你的了！你让***啥我就干啥！”我赶紧拉她起来。“快起来！别这样！

你娘这病得慢慢养，要灸好些日子呢。”阿蛮站起来，“仙姑，你收我当徒弟吧！我跟你学！

我力气大，能帮你背药箱，扛艾草！啥粗活累活了我都能干！

”我看着这个高大又憨直的姑娘。心里暖暖的。“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先从认穴位开始！

”“哎！”阿蛮咧开嘴笑了，傻乎乎的，又特别真诚。我的第一个徒弟，有了！

日子一天天过。我给人治病。阿蛮帮我打下手，学得飞快。她手稳，力气大，

搓艾柱又快又好！5真的被我爹说中了。树大招风。不出一个月时间，府台大人来信。

说岭南那边，湿热得厉害，瘴气横行。问我是否愿意前往医治。“瘴气？”我捏着一根艾草，

闻着那熟悉的苦香。“不就是湿毒、热毒、虫毒搅合在一块儿害人嘛！我的艾草，

专治各种不服！”说走就走！阿蛮非要跟着。“陶姑！岭南那地方，听说蚊子比麻雀大！

蛇会爬树！瘴气吸一口就倒！我得保护你！”得，带着吧。一脚踩进岭南地界。好家伙！

这哪是秋天？蒸笼还差不多！空气又湿又重，黏糊糊地糊在脸上、身上。喘口气都费劲。

高大的树，遮天蔽日。一股子腐烂叶子混着泥土的怪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这就是瘴气？

闻着就让人脑袋发沉。村子在山坳里。竹子搭的楼，下面养猪养鸡，上面住人。

村民们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看到我们两个外乡女人，眼神带着防备。“你们找谁？

”一个老阿公，拄着竹棍，有气无力地问。“阿公，我是个大夫。听说这边瘴气害人，

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大夫？没用的，山神发怒，瘴母作祟。请了多少巫师跳神，

喝了多少符水。该病的还是病，该死的，还是死啊！”他摇着头，咳嗽起来。正说着。

咚咚锵！咚咚锵！一阵敲锣打鼓声。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头上插满羽毛、脸上画得花花绿绿的人过来了。是村里的巫师。他斜着眼，

上下打量我，像看什么脏东西。“外乡女人？带着个傻大个儿？跑到我们寨子来干什么？

冲撞了山神，引来更厉害的瘴母，你们担得起吗？”阿蛮气得要冲上去，被我拉住。

巫师走到一个躺在竹席上的汉子跟前。那汉子浑身滚烫，嘴里胡言乱语。“看！山神的惩罚！

”巫师指着我们，对着村民喊，“就是这个外乡女人带来的晦气！”村民们的眼神更恐惧了，

纷纷后退。巫师掏出一把黑乎乎的符纸，就要往汉子额头上贴。我忍不住了。“他这是疟疾！

贴符纸没用！得治病！”“治病？你懂什么？这是瘴母钻了心窍！只有山神能驱走！

你一个外乡女人，懂个屁！”他挥手就要推开我。“我懂艾灸！”我一步不让，

从药箱里抓出一把金黄的陈年艾绒。“艾草，纯阳之性！能通十二经，逐寒湿，避秽浊，

杀百毒！”我声音响亮，压过巫师的锣鼓。“这瘴气，就是湿热秽浊之毒！艾火，

就是它的克星！”“胡说八道！”巫师跳脚，“拿点火草就想破瘴？山神会降罪的！

”我不理他。蹲到那发病汉子身边。他浑身滚烫，却在发抖。典型的寒热往来。

我飞快地点燃艾柱。灸他后脖子的大椎穴，手腕上的内关穴，还有小腿上的足三里。

巫师还想叫嚣。突然！那汉子，剧烈的颤抖慢慢停了！滚烫的身体，热度似乎在消退！

他睁开眼。“水…给我点水…”“好了？不抖了？”村民们炸锅了！“神了！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