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城中村的弃子
张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爬上三楼,生锈的铁楼梯在脚下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随时会散架。
他掏出皱巴巴的钥匙,***锁孔时,指尖的老茧蹭过冰凉的金属,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机油味——那是今天在汽修厂打零工留下的“勋章”。
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被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和掉漆的旧衣柜塞得满满当当。
唯一的“电器”是台扇叶发黄的落地扇,正有气无力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张一将湿透的T恤脱下来,随手扔在床脚。
布料上泛着的盐渍,是今天流了三斤汗的证明。
他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数了三遍,一共二十七块五。
够买明天的早饭和午饭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邻居夫妻熟悉的争吵声,夹杂着酒瓶摔碎的脆响。
这声音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他强装的平静。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三个月前,张氏庄园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们举着香槟谈笑风生,珠光宝气的女眷们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彼此的礼服。
那是张一最后一次踏入那个所谓的“家”。
“张一?
他也配来参加爷爷的寿宴?”
堂兄张昊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划过玻璃,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目光齐刷刷砸向张一。
张一当时穿着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洗得有些发白,在满场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爸说了,他母亲来历不明,这血脉本就不该留在张家。”
张昊几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瞥着他,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看看你这穷酸样,站在这里都嫌脏了爷爷的地。”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那些沾着香水味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滚出去。”
家主,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爷爷,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得像冰,“张家容不下血脉不纯的野种。”
“捡垃圾都嫌你手脏。”
张昊最后丢下这句话,像吐一口唾沫。
……“呼——”张一猛地从回忆中抽离,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摇骰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里没有水晶灯,没有香槟,只有生活的粗粝和腥臭。
但这里,至少没有人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野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这双手曾经也弹过钢琴,也翻过厚厚的商业杂志——在他还被张家当作“可用之人”,没被查出母亲只是个普通护士之前。
“血脉不纯?”
张一低声嗤笑,声音里淬着冰,“等我爬回去那天,倒要看看,你们那所谓的‘纯血’,到底有多金贵。”
他从床底下摸出半瓶喝剩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老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市中心最昂贵的那片区域。
张一皱了皱眉,这时候会是谁?
诈骗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请问是张一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我是林正律师,受委托人所托,有一份遗产需要当面交给您。”
遗产?
张一愣了愣,随即失笑。
他一个被家族扫地出门、连明天饭钱都要发愁的弃子,能有什么遗产?
怕不是打错了。
他正想挂断,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关于‘解忧事务所’的继承事宜,我想我们需要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