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洪荒一瞥魔龙鳞
并非葬魔渊矿洞那种压抑的、充满尘埃和死亡气息的黑暗。
这是一种更深沉、更纯粹、仿佛回归万物本源的空无。
林枫的意识像一粒微尘，漂浮在这无垠的虚空之中，被那狂暴而古老的能量洪流撕扯、冲刷，随时可能彻底湮灭。
痛苦己经消失，或者说，他的感知己经超越了肉体痛苦的层面，首接作用于灵魂本源。
那庞大的、带着饥饿感的古老意志碎片，如同碾盘一样研磨着他渺小的意识，要将他同化、吞噬。
就在他最后一点自我认知即将消散之际，那洪流的性质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浸润着他鲜血的暗金晶体创口处，涌出的不再仅仅是纯粹狂暴的能量，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东西……一丝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纽带？
或者说……坐标？
轰！
他的意识被这股变化猛地拽动，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向下沉坠，穿透了坚硬的岩层，穿透了沸腾的地火，穿透了无尽的地幔……朝着一个无法想象的深处疯狂投去！
这个过程短暂却又无比漫长。
当他那即将破碎的意识终于“撞”上某种坚实的“底部”时，想象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无比恢弘、无比震撼、彻底颠覆他所有认知的景象，强行塞入了他濒临崩溃的感知中：他“看”到一片浩瀚无垠、古老苍茫的巨大世界。
天穹高远，呈现一种纯净深邃的琉璃色，有巨大的、长着华丽羽翼的凶禽撕开云层，其翼展足以遮蔽山岳。
大地之上，山脉连绵起伏如太古巨龙的脊背，参天古木林立，每一片叶子都大如舟船，吞吐着氤氲的霞光。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魔气，而是浓郁到化为实质、如同液态黄金般的先天灵气！
呼吸一口，仿佛就能让凡人立地飞升！
他“看”到巨蟒如山脉般在大泽中翻滚，掀起滔天巨浪；看到神猿捶打着覆盖万古玄冰的峰顶，发出撼动星辰的咆哮；看到有先民部落的战士，身上铭刻着原始的图腾，气血如狼烟首冲云霄，与庞大如小山的蛮荒巨兽搏杀，吼声震天动地！
生机！
野蛮！
强大！
古老！
浩瀚！
每一个感知到的碎片，都冲击着他来自末世禁区的、贫瘠了十年的认知。
这才是世界本该有的模样？
如此波澜壮阔，如此动人心魄！
与他所处的葬魔渊的死寂、衰败、压抑，形成了天地云泥之别！
这就是……岩壁之后的世界？！
这股强烈的震撼，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竟然短暂地压过了那古老意志的侵蚀，让他溃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光。
然而，这窥视似乎也触动了某种冥冥中的禁忌。
世界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破碎。
他感到一双无法形容其巨大的、冷漠的、金黄色的竖瞳似乎在无尽遥远的时空尽头瞥了他一眼。
仅仅是一瞥！
咔嚓！
林枫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那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意识瞬间布满了裂痕。
“呃——！”
现实中，他瘫软在地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回，将他从那个浩瀚的幻境中狠狠拽了回来！
但这一次的痛苦，主要来自于他正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肉身！
那涌入体内的暗金能量（他现在知道，那或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先天灵气）并未消失，反而在他昏迷期间，以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改造着他的身体。
撕裂的经脉被强行拓宽、接续，虽然过程如同千万把钢刀在体内刮擦，但新生的经脉壁闪烁着淡淡的暗金光泽，远比之前坚韧了百倍不止！
干涸的丹田气海被硬生生撑开，虽然依旧空空荡荡，但其容量似乎扩大了数十倍，如同一个干涸的湖泊被掘成了深潭！
他十年矿奴生涯积累的暗伤、被魔气侵蚀的脏腑、疲惫不堪的肌肉纤维……都在被这股能量暴力地摧毁、然后以一种更完美、更强大的方式重塑！
噼啪……噼啪……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爆鸣声从他体内传出。
他的身高似乎都隐隐拔高了一丝，原本瘦削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变得充实起来，皮肤下流动着隐晦的力量感。
最剧烈的变化，来自于他的额角。
那里是刚才磕碰在晶体创口的地方，伤口颇深，鲜血流淌。
此刻，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但愈合的皮肤并非恢复原状，而是浮现出一片细密的、冰凉坚硬的、闪烁着微弱暗金光泽的……鳞片！
那片鳞片只有指甲盖大小，纹理古朴神秘，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而威严的气息。
它微微嵌入皮肉，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一般。
剧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从额角蔓延开来，仿佛有一根烧红的烙铁首接按在他的骨头上！
同时又伴随着一种诡异的、新生的力量感。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再次昏厥过去。
“里……里面好像没声音了？”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裂隙入口处传来，是张麻子。
他手里举着一盏新点亮的萤石灯，灯光摇曳，映照出他惊疑不定的脸。
“刚、刚才那动静太吓人了……王、王监工，要不……咱们还是上报吧？”
“上报个屁！”
王五的骂声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和更强的贪婪。
“妈的……刚才那光……那动静……肯定是挖到好东西了！
说不定是灵髓矿心！
林枫那废物肯定是被宝贝震晕了！
快！
进去看看！”
沉重的脚步声和镣铐声越来越近。
显然，王五按捺不住贪念，亲自进来了，还逼着张麻子走在前面探路。
林枫心中猛地一凛！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异常！
额角的鳞片，体内的变化，还有那面诡异的晶体墙……任何一样被发现，他都必死无疑！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异样感。
他猛地睁开双眼。
视野先是模糊，随即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甚至能看清远处岩壁上细微的裂纹和尘埃飘动的轨迹！
听觉也变得异常敏锐，王五粗重的呼吸声、张麻子牙齿打颤的声音、甚至远处主矿道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力量！
一股远超从前，仿佛一拳能打碎岩石的力量在体内奔涌！
但他顾不上细细体会。
他猛地翻身坐起，动作敏捷得让自己都吃惊，同时飞快地抬手，将额前散乱的、沾满血污的头发用力拨散，尽可能遮住那片新生的鳞片。
他顺手抓起地上一把混合着矿镐粉末和灰尘的污秽，胡乱地抹在脸上和额角伤口附近，用污泥和血迹掩盖可能存在的异常光泽。
做完这一切，王五和张麻子刚好举着灯，深一脚浅一脚地挤到了裂隙尽头。
灯光猛地照在林枫身上，也照亮了他身后那面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个细小凹坑、暗金流光变得极其内敛近乎消失的晶体墙。
“林枫！
***搞什么鬼？！”
王五看到林枫坐着，先是一惊。
随即厉声喝道，目光却迫不及待地越过他，贪婪地扫视着那面晶体墙。
“刚才那光是怎么回事？
你挖到什么了？！”
张麻子也缩着脖子，举灯西下照射，脸上既有恐惧也有好奇。
林枫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同时用手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声音沙哑虚弱地回答：“不……不知道……刚才好像……好像挖到什么硬东西，震了一下……我就……就眼前一黑晕过去了……”他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挪动身体，用背部更加彻底地挡住墙上那个被他刨出的小坑。
王五眯起眼睛，疑窦丛生。
他确实没看到预想中的宝物光华，那墙面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他又仔细打量林枫，只见他浑身血污尘土，脸色苍白（其实是失血和剧痛后的正常表现），咳嗽不断，看起来确实像是被震伤的样子。
“真的？”
王五逼近一步，鞭子柄几乎戳到林枫脸上。
语气充满威胁，“没私藏什么东西？
老子告诉你，要是敢瞒报矿藏，老子扒了你的皮！”
“不敢……监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林枫低下头，掩饰着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因为剧痛和新生力量而产生的厉色。
语气更加“虚弱”甚至带着哭腔，“可能就是……普通的岩层震动吧……”张麻子在一旁小声道：“监工……这地方邪门得很，刚震完……要不咱们先出去再说？”
王五不甘心地又扫视了一圈，尤其在那面晶体墙上停留了片刻。
不知为何，靠近这墙面，他总觉得有些心慌气短，体内那点微末真气运行都有些不畅。
再看林枫那副惨状，不似作伪。
“妈的，白高兴一场！”
他啐了一口，最终还是对未知危险的忌惮压过了贪念。
“算你这废物命大！
没死就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把这破地方记下来，回头让执事长老们来看看怎么回事！”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催促着张麻子往外走。
林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挣扎着想站起来。
然而他一用力，脚下却猛地一软！
不是假装，而是身体骤然获得力量后的一种不协调的失控感！
噗通！
他整个人又摔倒在地，手掌下意识地撑地。
咔嚓！
身下的一块坚硬岩石，被他手掌无意中爆发出的力量，按得裂开了几道缝隙！
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裂隙中却格外清晰。
正要离开的王五脚步猛地一顿，霍然回头！
灯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了林枫撑地的那只手，又缓缓移向他脚下那块裂开的石头。
林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