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决裂与代价金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璀璨的灯光打在玻璃柜台的金饰上,
反射出冰冷又晃眼的光。我把那个刻着福字的千足金手镯戴在妈的手腕上,镯子沉甸甸的,
是我加班两个月换来的项目奖金。“妈,生日快乐。”我笑着说,
期待着她脸上绽放出我预演了无数次的、欣慰的笑容。可她没有笑。
她的目光越过那只价值两万的金镯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穿着的一件灰色毛衣上,
眼神里是我熟悉的、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这件毛衣是妹妹顾盼上周清理衣柜时,
随手丢给我的,领口都有些松了,袖口还有一处明显的污渍。“顾清,”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你妹妹把她最喜欢的毛衣都给了你,
你连句像样的感谢都没有,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吗?”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脸颊火辣辣地烧。我难堪地想解释:“妈……这件毛衣已经很旧了,
而且我上周才送了盼盼一套海蓝之谜……”“那能一样吗?”她猛地拔高了声音,
引得旁边的顾客和店员都看了过来,“那是钱!这是情分!你懂不懂什么是情分?
你妹妹心里有你这个姐姐,你呢?你心里只有钱!”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极端的轻蔑,
仿佛我递上的钱不是爱,而是用来掩盖我的情感无能的工具。
她一把将手腕上的金镯子撸了下来,重重地拍在丝绒托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把家里照顾得再好,也不如你妹妹一句贴心的话!你跟保姆有什么区别?
一个没有感情的保姆!”妹妹顾盼怯生生地拉了拉妈的衣角,假惺惺地劝道:“妈,别说了,
姐姐也是工作太忙了。”可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最深的地方。
她说完,习惯性地用手指,轻抚了一下身上那件毛-衣袖口那块明显的污渍,
眼神里藏着一种刻意的、对“情分”的得意。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看着母亲理所当然的脸,看着妹妹那炫耀般的微小动作,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象征着施舍的旧毛衣。我觉得自己这三十年,活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一步步走回柜台。我拿起那只被我妈丢下的金镯子,
金子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然后,在她们错愕的目光中,我把那只镯子,
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我的手在不受控地剧烈发抖。这个决绝的动作之下,
是我的身体在发出无声的悲鸣,这是我积压了三十年创伤的生理背叛时刻。“顾清!
你反了天了!”我妈的尖叫声在我身后响起。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金店。坐进车里,
我反锁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拿出手机,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拨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你好,我是顾清,之前在你们这里订购的全套新家具,麻烦更改送货地址,
送到海湾公馆A座1101。”第二个:“王医生您好,我是顾守义和许素芬的女儿顾清。
从这个月起,我母亲的靶向药,我们停订了。”挂断电话,车里恢复了死寂。
我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也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我只是静静地坐着,
直到一股尖锐的剧痛从胃部传来,疼得我瞬间蜷缩起来,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
冷汗涔涔。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是身体最后的挽留。我没有理会它,只是抬起手腕,
冰冷的金镯子在车内沉沉的反光中,像一枚被盖上的自我封印的印章。从今天起,
我成了自己的孤岛。二:反击与示威胃部的剧痛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寂。
我回到家,丈夫看到我手腕上的金镯子和苍白的脸色,什么都没问,只是走过来,
给了我一个无声的拥抱。我闭上眼睛,努力驱散脑海中残留的胃痉挛的痛感。我突然想起,
那十万块钱,是三年前我父亲做手术时,我连夜从公司财务那里偷偷借出,才凑齐的。
当时顾盼哭着说:“姐,这只是临时周转,我很快就还你。”那不是背叛的甜味,
是绝望的泥泞。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妹妹顾盼的电话。我走到阳台,接通了它。“姐!
你疯了吗?你非要把妈气死才甘心吗?一个镯子而已,你至于吗!”顾盼的质问声尖利刺耳,
充满了被宠坏者的理直气壮。我没有与她争辩,
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想让我回去道歉,可以。你先把一年前开咖啡店时,
从我这里拿走的十万块还了。”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她恼羞-成怒的喘息。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说完,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那两天,
顾盼的朋友圈依旧是一片咖啡美图和岁月静好,配文是“慢下来,享受生活”。
但她新发的自拍里,特意露出了她那只象征“小资”的意大利定制手冲壶,
而她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胸口,那姿势像是用财富在压抑着某种被拆穿的恐惧。
我找了一家“商务咨询”公司。我的要求很简单:派几位穿着得体的员工,
每天去顾盼的咖啡店,点一杯最便宜的美式,从开门坐到关门,每隔一小时,
客客气气地问一句:“顾老板,请问顾清女士的那笔欠款,今天方便处理吗?
”效果立竿见影。第三天下午,顾盼再次打来电话,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慌与愤怒:“顾清,你算你狠!你想毁了我的是不是!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淡淡地回应。真正的暴风雨,在第二天来临。
我正在公司主持一个重要的项目会议,助理神色慌张地推门进来,在我耳边低语:“顾总,
您母亲……在一楼大厅,说要见您。”我心里一沉,说了声“暂停”,起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一开,我还没看清人,就被一道声音刺得耳膜生疼。那不是简单的哭喊,
而是一道锯齿状的声波,仿佛要刮花大厅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和明亮的玻璃幕墙。
我看到我的母亲,正被两名保安拦着,头发凌乱,正声嘶力竭地向周围的人控诉我的不孝。
我一步步向她走去,目光落在她因为挣扎而松垮的衣领上。那件衣服还是我去年给她买的,
我记得自己总会用蒸汽熨斗把它熨烫得平整如新。而此刻,它皱得像一块被人丢弃的抹布。
我对保安说:“放开她。”我转身走向电梯,母亲被保安松开后,本能地想跟上。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我看到她迟疑地抬起手,她可能想问靶向药的事情,
但最终只是摸了摸她松垮的衣领,眼神像一个迷失的孩子。进入我的办公室,
落地窗外是城市最高峰的日景。我没有让她坐下,只是走回我的办公桌后方,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里,不再是她可以撒泼打滚的家。我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开口道:“说吧,你想谈什么?”三:清算与逆转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看着站在我对面、局促不安的母亲。这是我的领域,
一个用能力、逻辑和价值来衡量一切的地方。在这里,她惯用的所有情感绑架手段,
都失去了效力。“顾清,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先开了口,
语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强硬,“为了这点钱,你就要逼死我们一家吗?
”“不是‘这点钱’,”我平静地纠正她,“是十万块。
是你女儿顾盼三年前在我爸手术台上,哭着求我救急的十万块。
”“那……那她不是要开店吗!她也不是不还!”她开始胡搅蛮缠。我不再跟她废话,
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用一种讨论项目风险的语气,
冷静地开口:“沈仕安今年三十五岁才考上公务员,不容易。他现在还在试用期,
组织上对他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经济状况都会进行严格审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
传出他妻子恶意拖欠巨额债务不还的负-面舆情,您说,他的政审还能过吗?
”我看到母亲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脸上的血色,像退潮一样迅速褪去,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没有催促。我只是用指尖轻轻摸了摸桌面上,
那杯为母亲准备但她却从未碰过的温水杯壁,感受着水汽的消散。“清清……妈求你了,
”她瞬间崩溃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哀求,“那是你妹妹的命啊!你不能毁了她!
沈仕安是公务员啊!他是我们家唯一的指望,
你不能让盼盼再回到以前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毁了她的不是我。”我看着她,
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是你们的贪得无厌。”我按下内线电话:“小陈,送许女士出去。
”在她被助理请出去之前,我给了她最后的通牒:“今晚十二点之前,钱不到账,后果自负。
”晚上十一点零五分,我的手机收到银行短信,提示到账十万元整。紧接着,
沉寂了两天的家族微信群突然炸开了锅。母亲率先发了一段声泪俱下的语音,
控诉我如何用妹夫的前途来逼迫她们,舅舅、小姨们立刻跟上,新一轮的口诛伐将我淹没。
他们以为,我赢了钱,就会输掉名声。我没有回复任何一条信息。
我只是平静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份Excel文件,直接甩进了群里。
文件的名字很简单——《顾清十年家庭开支明细》。
妹支付的每一笔大额开销——医药费、家电、首饰、红包、借款……每一笔都有日期和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