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概念解雇与新生**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一块浸了水的海绵,沉闷,湿冷,挤一挤就能拧出名为“绝望”的汁水来。
顾辞坐在长条会议桌的末端,一个被权力边缘化的位置。他低着头,视线聚焦在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上。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沿着光滑的曲面缓缓滑落,像一滴被拉长了的眼泪。
项目主管王海的聲音在头顶盘旋,油腻得仿佛能糊住人的耳朵。
“……所以,这次‘绿洲’项目出现的重大纰漏,导致我们损失了近百万的用户流量,影响极其恶劣。经过我们管理层的慎重讨论,认为主要责任在于项目前期的市场调研和风险评估环节出现了严重偏差。”
王海的目光像两颗涂了油的图钉,精准地钉在了顾辞的头顶。
顾辞没抬头,他甚至有闲心给这场景在心里配个旁白:断头饭时间到。
这杯咖啡,就是他的断头饭。
作为“绿洲”项目的一名初级专员,他确实参与了前期的部分调研工作。但他提交的报告里,清清楚楚地罗列了三条核心风险,并附上了规避建议。然而,这些内容在最终的汇报PPT上,被王海大笔一挥,变成了三条无关痛痒的“温馨提示”。
如今项目暴雷,他这只最微不足道的“螺丝钉”,成了最适合用来祭天的牺牲品。
“顾辞,”王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伪善的痛心疾首,“你很年轻,有想法,但还是太冒进了。这份调研报告,问题很大啊。年轻人,犯错是难免的,重要的是要勇于承担责任。”
顾辞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勾起一丝嘲弄。
承担责任?说得真好听。这口黑锅,直径一米八,锅底漆黑,锅沿锃亮,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他的天灵盖扣了下来。
他能怎么办?
当众拿出原始报告和邮件记录,和王海鱼死网破?
别傻了。在座的,不是王海的亲信,就是比他更懂“明哲保身”的老油条。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过一张织好了的网。最终结果无非是输得更难看,并且在这座城市的行业圈里,留下一个“刺头”的坏名声。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一种成年人世界里最常见,也最无用的“体面”。
他的沉默,在王海看来,是默认,是屈服。
“鉴于此次事件的严重性,”王海清了清嗓子,宣布了最终审判,“公司决定,与顾辞解除劳动合同。相关的离职手续,人事部会跟你对接。好了,散会。”
众人如蒙大赦,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人们麻木地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没有人看顾辞一眼。仿佛他不是一个即将被踢出局的同事,而是一团空气,或者一个已经被清理掉的系统BUG。
王-海挺着他那因久坐和应酬而微微隆起的肚腩,从顾辞身边走过,甚至还假惺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小顾,别灰心,这也是一种成长。以后做事,要更稳重。”
顾辞闻到了他身上高级古龙水和午饭吃的蒜蓉粉丝扇贝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终于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直视着王海。他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却让身经百战的王主管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某种冰冷的、非人的东西凝视了一眼。
王海干笑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会议室。
顾辞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被压出褶皱的衬衫。他没有收拾桌上的任何东西,只是转身,走出了这间决定他职业生涯***的“审判庭”。
走廊的白炽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像一个幽灵,穿过一张张挂着职业假笑的脸,穿过那些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压低了的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声音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回到自己的工位,桌角那盆他养了半年的绿萝,叶片有些发黄,蔫蔫地垂着头,像极了此刻的他。
他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副备用耳机和几包快过期的速溶咖啡。这就是他在这家公司奋斗了两年的全部“私产”。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麻木地掏出来,是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他交往了三年的女友,林晓晓。
顾辞,我们聊聊吧。
顾辞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回了一个字:说。
那边几乎是秒回,一段长长的文字弹了出来,快得像是早就编辑好了一样。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我想了很久,我想要的生活,你可能给不了。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生,在国企工作,家里已经在给他准备婚房了。我不是嫌你穷,我只是……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
顾-辞盯着那段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反复地看。
“不是嫌你穷”,但句句不离房子和国企。
“看不到未来”,就在他刚刚失业的这一刻。
多么精准,多么致命。
仿佛是嫌他死得不够透,又补上了一记穿心刀。
他甚至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没有回复,也没有质问,只是默默地删除了对话框。
手机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自己苍白而陌生的脸。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汇成一道道水痕,模糊了窗外那片钢筋水泥的森林。
海城,这座吞噬了无数年轻人梦想与青春的巨兽,此刻正用一场滂沱大雨,为他的失败举行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他站起身,在一众同事或躲闪或探究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没有告别,没有交接。
就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雨水冰冷刺骨,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顾辞没有打伞,也没有跑,就那么一步步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周围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是疾驰而过的车流,是撑着伞行色匆匆的路人。
世界喧嚣,唯他无声。
失业,失恋,口袋里仅剩的三千块钱,还不够付下个月的房租。
二十五年的人生,像一个精心编写却BUG频出的程序,在今天,终于运行到了“CRASH”的结局。
他走到一座天桥上,扶着冰冷的栏杆,俯瞰着下方川流不息的车河。无数车灯汇成一条金色的长龙,奔向未知的远方。
哪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
没有。
巨大的空虚和绝望像黑洞一样将他吞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抽离身体,意识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为什么?
他努力过,他奋斗过,他循规蹈矩,他与人为善。
为什么最后会是这样?
这个世界,是不是出错了?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从他的大脑深处炸开,仿佛有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当他强撑着再次睁开眼睛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形态。
冰冷的雨滴上,浮动着淡蓝色的微光字符:概念:寒冷、概念:纯净。
身旁疾驰而过的汽车,车身上标注着:概念:速度、概念:钢铁造物。
远处那栋他曾经工作过的大厦,高耸的楼体上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色气场,气场之上,赫然显示着几个巨大的篆体文字:概念***体:冷漠、效率、阶级。
甚至……他看向自己的手,那只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上,也飘浮着一行暗淡的灰色小字:概念:无力、概念:霉运。
他的视野右上角,出现了一个极简的、半透明的蓝色菱形图标,图标下方,一行小字如数字幽灵般静静悬浮着。
万物概念编辑器 V1.0 激活成功
当前绑定者:顾辞
检测到绑定者当前状态:核心概念被绝望侵蚀,存在轻度霉运缠绕……
新手引导任务发布:尝试对自身进行一次概念编辑。
可编辑选项:将霉运弱进行“削弱”或“移除”。
顾辞的大脑一片空白。
幻觉?还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崩溃?
他眨了眨眼,视野中的一切都没有消失。那些漂浮在万物之上的“标签”,那些如同游戏UI界面的文字,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
他试探性地,在脑海里默念了一个指令。
“削弱……霉运。”
指令确认:执行概念“削弱”操作。
目标:霉运弱
预计消耗:1点初始概念能量。
是否执行?
顾辞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心里狂吼了一声。
“执行!”
下一秒,他清晰地“看到”,那缕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灰色霉运概念,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一小块,颜色变淡了许多。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的系统界面弹出提示:
操作成功!消耗1点概念能量。剩余初始能量:9点。
也就在这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压在他头顶,让他浑身湿透的乌云,仿佛被风吹开了一道缝隙。一缕久违的、温暖的月光穿透云层,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他的身上。
天桥下,一辆原本疾驰的红色跑车突然在他面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美得有些过分的、却带着三分急切的女人脸。
“喂!这位先生!”女人冲他喊道,“我手机没电了,导航断了,急着去机场,你知道海城国际机场怎么走吗?最快的那条路!”
顾辞愣在原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
他看着那个女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行已经变得极淡的霉运标签,再看看视野中那个清晰无比的万物概念编辑器界面。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被强制重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