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那间位于顶层复式、装着智能调光玻璃的卧室,阳光透过雕花繁复的木格窗,在铺着青灰色地砖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檀香与草药的味道,陌生得让她瞬间清醒。
她猛地坐起身,丝绸被面从肩头滑落,露出的手臂肌肤细腻,却比她自己的胳膊要纤细一圈,手腕上还戴着一只成色温润的白玉镯,触手生凉。
这不是她的身体!
“小姐,您醒了?”
一个穿着浅绿色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端着铜盆快步走进来,见她坐起身,脸上立刻露出惊喜又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快步走到床边放下铜盆,伸手就要去扶她的胳膊:“您都昏睡一天了,可把夫人和奴婢们急坏了,张嬷嬷刚还来看过呢,说您要是醒了,就赶紧去告诉她。”
赵明薇下意识地躲开那只手,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
小姐?
夫人?
张嬷嬷?
还有这古色古香的房间——拔步床的挂帘绣着缠枝莲纹样,靠墙的博古架上摆着青瓷瓶和玉器,桌案上放着一方砚台和几卷线装书,哪一样都和她熟悉的现代世界扯不上关系。
她是赵明薇,赵氏集团唯一的嫡女,昨天晚上还在和闺蜜苏蔓在私人会所庆祝拿下城西地块的项目,喝了几杯红酒,怎么一觉醒来,就换了个地方,连身体都变了?
“水……”她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出口,却不是她平日里清脆利落的语调,而是带着几分软糯的、属于少女的嗓音,这让她心里更慌了。
“哎,奴婢这就给您倒!”
小姑娘连忙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个白瓷茶杯,倒了温水递过来,双手捧着,态度恭敬又亲昵,“小姐,您慢点喝,大夫说您是前些天淋了雨,受了风寒,才发起高热的,可得好好养着。”
赵明薇接过茶杯,指尖碰到冰凉的杯壁,才勉强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小口喝着水,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看穿着打扮,像是古代的丫鬟,而自己,难道是穿到了某个古装剧的片场?
可这房间的细节、空气中的味道,还有丫鬟身上的布料,都真实得不像布景。
“你叫什么名字?”
她放下茶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试图从这荒诞的处境里找到一丝线索。
“小姐,您怎么了?”
小姑娘愣了一下,眼里的担忧更浓了,伸手就要去摸她的额头,“您连奴婢的名字都忘了?
奴婢是青黛啊,从小就跟在您身边的青黛。”
青黛……这个名字像是一颗小石子,在赵明薇混乱的脑海里激起一圈涟漪,隐约有陌生的记忆碎片闪过——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牵着另一个更小的、梳着双丫髻的身影,在开满海棠花的院子里跑着,喊着“青黛,等等我”。
这不是她的记忆。
赵明薇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荒谬却又最可能的念头浮了上来:她,可能真的穿越了,穿到了这个叫“小姐”的古代女子身上。
“这里是……哪里?
我是谁?”
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尽快弄清楚现状。
青黛被她问得眼圈都红了,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小姐,这里是慕容府啊,您是咱们慕容府的嫡长女,慕容婉小姐啊!
您可别吓奴婢,是不是高热还没退,烧糊涂了?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慕容府?
嫡长女?
慕容婉?
一连串陌生的名字砸进赵明薇的脑子里,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威严的父亲,柔弱的母亲,还有一个总是带着敌意的、穿着紫色襦裙的女人……这些记忆不属于她,却又真实地存在于这具身体里,和她自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她深吸一口气,拉住正要转身往外跑的青黛,哑着嗓子说:“别去,我没事,就是……睡了太久,有些记不清事了。
你慢慢说,把府里的事,还有我的事,都跟我说说。”
她是赵明薇,是在现代豪门里从小看着家族纷争长大的,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就算真的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深宅,她也不能慌,必须先弄清楚这具身体的处境,搞明白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青黛见她脸色确实平静了些,虽然还是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慕容府的事——慕容府的老爷慕容鸿是当朝礼部侍郎,主母柳氏是她的生母,身体孱弱,还有一位得宠的侧室苏氏,生了二公子慕容瑾和二小姐慕容柔……赵明薇靠在床头,听着青黛的话,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明。
原来,这古代的深宅大院,和现代的豪门家族一样,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有着明里暗里的算计。
而她这个“慕容婉”,作为嫡长女,看似身份尊贵,却好像处境并不安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温柔却带着几分试探的女声:“婉儿醒了吗?
我来看看她。”
青黛立刻站起身,对着门外恭敬地应道:“回夫人,小姐醒了,刚喝了水呢。”
门帘被轻轻掀开,一个穿着淡蓝色褙子、面容温婉却带着几分憔悴的妇人走了进来,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简单的银簪,正是记忆里那个柔弱的母亲,柳氏。
柳氏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赵明薇脸上,眼圈瞬间就红了,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婉儿,你可算醒了,娘这两天担心得饭都吃不下……感觉怎么样?
还难受吗?”
那双手温暖而柔软,带着母亲特有的慈爱,让赵明薇心里一暖,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几分。
不管这世界多陌生,眼前这个女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她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娘”,却有些别扭,最终只是轻声说:“娘,我没事了,让您担心了。”
柳氏见她能认出自己,还会说贴心话,心里更安慰了,拍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要好好养病,又说起大夫嘱咐的忌口,语气里满是疼爱。
赵明薇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目光却悄悄观察着柳氏——她的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说话时声音有些发虚,显然是真的担心坏了,也可能……是在这深宅里过得并不舒心。
就在母女俩说话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情:“姐姐醒了?
真是太好了,我和母亲特意过来看看!”
随着话音,门帘被再次掀开,一个穿着紫色襦裙、妆容精致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和“慕容婉”年纪相仿、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正是青黛提到的侧室苏氏和二小姐慕容柔。
苏氏一进门,目光就上下打量着赵明薇,脸上堆着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婉丫头,听说你昏睡了一天,可把你父亲也急着了,刚还问起你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
能起身了吗?”
慕容柔跟在苏氏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落在赵明薇身上,嘴里却甜甜地喊着:“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错过三日后的赏花宴呢。”
赵明薇看着眼前这母女俩,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这苏氏的笑容太过刻意,眼神里藏着算计;慕容柔看似亲昵,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不用想也知道,这对母女,恐怕就是这慕容府里,针对她这个嫡长女的“敌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警惕,学着记忆里慕容婉的样子,微微蹙着眉,露出几分虚弱的神色,轻声说:“劳烦苏姨娘和妹妹挂心了,我还有些头晕,恐怕暂时起不来身。
赏花宴的事……再说吧。”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她们硬碰硬的时候。
她刚穿越过来,对一切都不熟悉,必须先稳住,假装还是那个温婉隐忍的慕容婉,暗中观察,再做打算。
苏氏见她这副虚弱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依旧热络:“头晕就好好歇着,赏花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身子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病也来得巧,前几日刚说要和你表哥沈文轩议亲,你就病了,可别让人家觉得你不上心才好。”
议亲?
沈文轩?
赵明薇心里又是一愣,刚理清楚的头绪又乱了。
看来,这古代深宅的麻烦,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不仅要应对后院的明枪暗箭,还要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婚事。
她抬眼看向苏氏,正好对上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心里冷笑一声。
不管这苏氏打的什么主意,她赵明薇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这具身体的原主任人欺负。
这慕容府的宅斗,她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