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箬双手交叠,立身琉璃莲池一侧,昨夜那场选妃宴的喧嚣犹在耳边盘旋——父亲的冤屈如影,她心头却一片冰凉。
身后细微脚步声传来,苏金盏步履如燕。
她眼波微斜,凝视宁若箬背影,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宁美人,今日皇后召见,可有把握安然回来?”
苏金盏声音轻缓,却掩不住刁钻的锋芒。
宁若箬不动声色:“若是金盏姑娘陪在身侧,便是一道安稳的护身符了。”
苏金盏轻哼,拂袖前行。
她的步伐在莲池边一顿,回头看了宁若箬一眼:“护身符易碎,宫里碎过的东西太多,却都没人拾。”
二人踩着晨曦的余光,踏入金雀宫前厅。
薄纱窗被微风轻掀,玉花屏风后传来一阵低语。
宫人们匍匐两侧,侍立如雕。
皇后楚如宣端坐主位,青金冠下眉眼温和。
她身后立着几位得宠嫔妃,与新进美人隔空针锋。
“宁美人、苏美人,近前来。”
皇后嗓音雍容,话语间无端威压。
宁若箬上前一步,低首行礼。
苏金盏略欠身,却比旁人冷淡几分。
楚如宣缓缓端起茶盏,微屈手腕,指尖苍白。
在她视线流转的一刻,厅堂气氛骤凝。
“昨夜选妃宴,诸位皆各有胜负。
本宫素来惜才,宫中之事讲究均衡。”
皇后一边说,一边给众人扫视。
身旁嫔妃神色各异,或艳羡、或不屑。
“北门新进的宁美人,才名远播,有将家血脉,甚得本宫之心。
苏美人则机巧玲珑,能以才智自守。”
楚如宣话音未落,徐氏嫔妃低声道:“才智自守,若是献于朝堂,也不妨无用。”
大厅内微风初歇,空气更显凝重。
宁若箬扬唇,姿态柔顺:“臣女所知不多,只望在金雀宫习得诸事,不负皇恩。”
苏金盏眼波冷淡,似并未听在耳中。
楚如宣唇角微抿:“话虽如此,本宫自有考量。
先安排新进美人与旧嫔同住,互助互养。
倘若有人言语不和,或生意外,本宫必会亲审。”
“是。”
女眷们齐声应和,面上却波澜不惊,心底己起涟漪。
宁若箬与苏金盏被安排至西厢,院落临近皇后寝殿,却也隔着花影曲径,是新进宠妃与旧人明争暗斗的微妙场所。
她们前脚刚踏入院门,便见梅香倚在紫藤廊下,冷眼旁观:“宁美人,苏美人,此处规矩不一,旧人不喜生客闯入。”
言罢,梅香偏身让道,步伐优雅,目光自信而凌厉。
苏金盏嘴角轻勾:“倒是来得早。
宁美人,你听过这梅香妃的手腕么?”
宁若箬目光一敛:“昨夜听说,梅香妃曾助皇后斩断先帝旧系,功勋卓著。”
苏金盏点头:“她投诚极快,表里如一,只是忠心难测。
此间若要站稳,首要避其锋芒。”
院中风吹竹影,几株海棠被晨露洗得晶莹。
宁若箬步入房侧,环视陈设——金丝帐帷,冰纹水碗,一切精致,但在她眼中,却是暗流涌动的铁网。
忽然脚步声疾速穿廊而来,一名内侍慌张趋前,低声:“宁美人,皇子傅瑾瑜遣人传话,邀您赴侧殿。”
苏金盏蓦然收敛神色:“皇子?
此刻为何召你?”
宁若箬眉头紧拧,内心警觉,却不动于色,随侍而行。
苏金盏目送其背影远去,眸色深暗。
——侧殿屏风绣着九凤,金羽流苏随微风轻摆。
宁若箬刚踏入殿门,只见傅瑾瑜斜倚案侧,身着赤纹锦袍,眉目锐利。
“宁美人。”
他单手捻箸,随口唤道。
“皇子有事?”
宁若箬低头恭敬,但气息沉稳。
傅瑾瑜瞥她一眼,笑意浮现:“宫中新旧势力起波澜,母后己布下棋盘。
你进金雀宫是福是祸,想必清楚。”
宁若箬抬眸:“臣女自知棋子难为,但只盼能寻到父冤真相,不问进退。”
傅瑾瑜眼神一动,将手中玉碟轻敲桌案:“本宫有意在东宫开设武艺案,皇后暗示让我择一新进宫人参与。
你可愿随我观演,或许能得你所求。”
宁若箬迟疑:“皇子以武艺试新妃,是否另有他意?”
傅瑾瑜面色坦然:“机会乃试探,也是提携。
宫里虽险,行一步算一步,何不借势而行?”
宁若箬心头一震,仿佛棋盘在眼前徐徐摊开,前路己暗浮波澜,却也藏着微光。
“臣女明白。”
傅瑾瑜笑意更浓:“如此三日后武艺案开,你可准备。”
宁若箬执礼告退。
刚走至殿外,却见温致远领禁军走过露台。
他停步望向宁若箬,眸色复杂。
“你入侧殿,与皇子何谈?”
他的声音压低,暗藏焦躁。
宁若箬静静凝视:“武艺案之事,与我所求或有交织。
温大人若心存疑虑,不妨自查——若箬从不避人。”
温致远微微愣住,低声咬牙:“此地虎狼环伺,切莫自信太过。”
宁若箬轻声:“若箬自信,只因无路可退。”
她与温致远擦肩而行,留下男子在朝霞微光中怔立,剑眉紧皱。
——傍晚时分,西厢院中气氛悄然骤变。
梅香妃带旧人围坐,当众言语试探新美人,言辞中有意无意暗涉宁家旧事。
“世间冤案,未必论是非。”
她道。
宁若箬面色不变,但苏金盏身侧低声:“此人试图设局,切勿应声。”
梅香妃瞥一眼,莞尔:“宁美人,不知家事累心,如何安稳立足?”
宁若箬缓缓起身:“世人生于乱世,自要自保。
冤屈难雪,血脉自存,将门子弟不负所学。”
院中众人一阵静默,梅香妃神色稍敛。
苏金盏淡淡一笑,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可。
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