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青兄弟，该喝药了
忽地，值房的木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似在倾听里头的动静。
苏长青心中一动，立时配合地发出一阵剧烈而痛苦的咳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将出来。
“吱呀——”木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张布满麻子的脸探了进来，一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上那个蜷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身影上。
王二麻子。
见苏长青这副随时都会咽气的惨状，王二麻子面上的警惕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关切。
他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粗陶碗。
“长青兄弟，还好吗？”
王二麻子走到床边，将药碗凑近，低声道：“哥哥我看着你难受，特地去求了医官，给你弄了碗热药，快趁热喝了。”
一股刺鼻的药味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甜腥气，飘入苏长青的鼻腔。
苏长青半眯着眼，用余光打量着王二麻子。
此人身材瘦小，但脚步沉稳，太阳穴微鼓，显然练过些粗浅功夫，力气非同寻常。
若是之前的自己，一个濒死的病秧子，在他面前，确是毫无还手之力。
“王……王哥……”苏长青用沙哑虚弱的声音开口，说句话都耗尽了力气，“我……我怕是不行了……这药……莫要浪费了……诶！
说的什么丧气话！”
王二麻子把药碗又往他嘴边递了递，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眼底的贪婪和不耐却几乎要溢出来。
“有病就得吃药，哪有不喝的道理。
来，哥哥喂你！”
言罢，他便伸手来扶苏长青。
苏长青心中一片平静，暗道：王二麻子，练过外家功夫，力量、速度远超常人。
我的优势：罗汉拳圆满的绝对技巧，以及对方的轻敌。
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这番盘算，在他脑中不过一瞬。
他看着王二麻子那张越来越近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配合地做出挣扎的姿态。
“不……不喝……由不得你！”
王二麻子终于撕下伪装，面色一沉。
他一手按住苏长青的肩膀，另一手端着药碗，就要强行往他嘴里灌。
就是现在！
在王二麻子身体前倾，全身力道用在压制和灌药上，中门大开的一刹那。
原本如死狗般瘫软在床上的苏长青起身。
他的动作快又沉稳。
忽地，左肘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撑在床板，一股凝练的劲力从肘尖爆发，让他那看似虚弱的身体，如弹簧般骤然坐起。
腰背发力，将全身的力量拧成一股，传至右肩。
继而，右拳无声无息地递出。
正是罗汉拳三式中最重杀伐的一招——怒目金刚。
拳未至，一股沉凝如山的拳意，己将王二麻子彻底锁定。
王二麻子表情，登时凝固。
他想躲，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捆住，动弹不得。
他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太快了！
前一瞬，对方还是任由他拿捏的将死之人。
下一瞬，对方却想收他性命。
这是什么拳法？！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苏长青的拳头，精准地印在了王二麻子的心口。
王二麻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手中的药碗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摔得粉碎，黑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并无伤痕。
但他能感觉到，胸膛里的那颗心，己然成了一滩烂泥。
生命力，如退潮的海水，飞速从他身体里褪去。
他想张嘴喘息，但眼中的光芒却迅速黯淡下去。
扑通。
王二麻子双膝一软，无声地跪倒在苏长青的床前，随即一头栽倒，再无声息。
死了。
干净利落。
苏长青缓缓收回拳头，胸口起伏，鼻息也粗重了许多。
圆满境界的罗汉拳，威力超乎想象。
但催动它的，依旧是这具病弱的身体。
刚刚那一拳，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靠在床头，喘息片刻，才恢复了一些。
他冷静地爬下床，走到王二麻子尸身旁，先探鼻息，再摸颈脉。
确定死透了。
他咬着牙，抓住王二麻子的脚踝，用尽余力，将他拖到了床底下。
这间值房平日里无人来，藏一两日不成问题。
做完这一切，苏长青己是满头大汗。
他回到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从床铺夹层里，摸出那个布包。
五两碎银，就是为了此物，王二麻子起了杀心。
而自己，为了保住它和自己的命，付出了一年寿元。
剩余寿元：不足一月杀掉王二麻子，不过是解了燃眉之急。
时疫未愈，寿元将尽。
他随时可能真的病死，或寿元耗尽而亡。
活下来，只是第一步。
如何在这座狱里，补充自己的“寿元”？
这才是接下来的大问题。
……天色未明，晨光熹微。
苏长青一夜未眠。
他兀自躺在床上，呼吸悠长，心跳沉稳，精神却己绷紧到了极致。
床下，王二麻子的尸身己然开始僵硬。
这无疑是泼天的隐患，一旦事发，任他百口莫辩，亦是死路一条。
必须在今日之内，将这尸首处置得神不知鬼不觉。
正当他心念急转之际，眼前那熟悉的血色文字忽然浮现，刷新了昨日的情报。
每日情报：一、王二麻子铺位下第三块砖后有暗格，内藏银一百两，系敲诈犯官所得。
二、卯时一刻，百户于楷将巡查丙字号牢区。
丁字号值房，不在其列。
三、今日午时，庚字号监牢将有三名时疫重犯身亡，需拖至西角门停尸房处置。
苏长青眼前骤然一亮！
这三条情报，便如三把钥匙，为眼前这死局，硬生生撬开了一线生机！
一个念头霎时间划过脑海，登时清晰无比。
他心中一动，立刻翻身下床，动作间没半分拖沓。
罗汉拳圆满的境界，让他对身体的掌控力非同小可，落地竟悄然无声。
他如夜猫般溜出值房，身形一闪，己然进了斜对面的屋子——王二麻子的铺位。
一股酸腐恶臭，登时扑面而来。
苏长青眉头微蹙，立时屏住呼吸，按情报所言摸到床下，寻到了那块微有松动的地砖。
他指甲抠入缝隙，暗劲一发，地砖无声翻起，一个小小暗格赫然在目。
暗格内，一个包裹静静躺着，打开一瞧，果见一张银票和银锭，最上面的一张，正印着“伍拾两”字样。
苏长青迅速将银票和银锭揣入怀中，胸口不禁一阵火热。
但他眼中并无贪婪，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钱，只有换成活下去的本钱，才有意义。
他将地砖复原，抹去一切痕迹，随即悄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