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封。”李明按下发送键，靠在那把吱呀作响的办公椅上，闭眼深吸一口气。
电脑屏幕上，招聘网站的界面像一面冰冷的墙，几十个“已投递”的岗位后面，
大多跟着灰色的“未通过”——像是生活给他盖下的一个个否决章。四十一岁，
前制造业公司中层管理者，失业六个月。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过季的商品，
被贴上了“临期”的标签，在人生的货架上积着灰。手机震动起来，
母亲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烁。“明啊，今天面试怎么样？”“还行，等通知。”他声音平静，
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桌角。那场面试其实昨天就结束了，
对方客气地说“有消息会联系”——职场人都懂，这是最体面的拒绝。
“那就好...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个姑娘，三十三岁，会计，离异没孩子，你看——”“妈，
工作还没着落，哪有心思想这些。”“你都四十一了，琳琳也需要个妈妈照顾。
”“找到工作再说。”他匆匆挂断，像是逃离一场审讯。离婚四年，他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
但这个年纪的男人，像傍晚的蔬菜，再新鲜也难逃折价的命运。每次相亲，
对方关心的都是经济状况和房产。爱情，在这个年纪变成了一道复杂的算术题。
他起身走到窗前。楼下，搬家公司的卡车正在卸货，一对年轻情侣笑着把家具搬进楼道。
李明移开视线——这间一室一厅是他失业后租的，原来的学区房留给了前妻和女儿。
现实从不给人全身而退的机会。“爸爸，这周六家长会，你能来吗？
”女儿琳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甜得像糖。“当然来。”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挂了电话，心里某个地方轻轻揪了一下。失业这半年，
他在女儿面前变得格外敏感，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承诺。上次因为临时面试爽约，
小姑娘在电话里哭得他心都碎了。重新坐回电脑前，
屏幕上“35岁以下”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他又在看我，真受不了。
”林小雨在闺蜜群里飞快打字，配了个呕吐的表情包。“主管又骚扰你？”“不算骚扰，
就是那种眼神...每次穿裙子，他就在我工位旁转悠。”“举报他！”“没证据啊。
”二十七岁的林小雨，广告公司文案，月薪八千，扣除房租社保，每月勉强存下一千五。
她的工位隔间贴满旅行照片和励志便签，像一个小小的梦想陈列馆。三段失败恋情，
一次比一次伤得深。高中那个劈腿班花，大学那个毕业就消失，工作后那个更绝，
订婚前夕被她发现同时交往三个女人。“林小雨，这份文案下班前改完。”主管站在隔板旁，
“要更‘年轻化’，明白吗？”“明白。”她接过文件，等主管走远才悄悄翻了个白眼。
“年轻化”是主管最近的口头禅，仿佛二十七岁的她已经半只脚踏入中年。
上周他甚至说：“这个项目交给实习生吧，他们更懂年轻人。”她忍住没提醒，
那几个零零后用的梗，连她都看不懂。母亲发来语音：“刘阿姨介绍个小伙子，三十岁，
程序员，有房有车，见见？”“忙项目，过段时间再说。”她回复得干脆利落。放下手机，
她对着屏幕发呆。这样的对话每月都要重复。不是不想恋爱，只是害怕重蹈覆辙。
那些表面光鲜的男人，谁知道背后藏着多少秘密？“与其被骗，不如单着。”她喃喃自语，
敲响了键盘。---十月底的凉意悄然入侵城市。李明带着琳琳去超市采购万圣节装饰。
“爸爸，今年能陪我要糖吗？”“当然。”他揉揉女儿的头发，“看，爸爸买了新篮子。
”琳琳欢呼着接过南瓜造型的篮子，爱不释手。在装饰区，琳琳看中会发光的南瓜灯，
跑过去时不小心撞到人。“哎呀！”购物篮打翻，东西散落一地。“对不起！
”李明慌忙上前帮忙捡拾。抬头时，他看见一张清秀的脸——不施粉黛，眼睛明亮，
看起来不到三十。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没关系，小孩子嘛。
”女子声音温和，没有丝毫不悦。
李明手忙脚乱地捡起东西——几包零食、一本《追忆似水年华》、卡通杯，
还有几个万圣节装饰。“你也喜欢普鲁斯特？”女子看着他手中的书，眼睛微亮。
“其实...”他一时语塞，根本没读过这本书。“爸爸，我要这个！
”琳琳抱着南瓜灯跑回来，化解了尴尬。“好的宝贝。”他转向女子再次道歉，
“真的对不起。”“没关系，万圣节快乐。”女子对琳琳笑笑，转身离开。
李明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怅然。这个年纪，居然还会因为陌生女性心跳加速。“爸爸，
那个姐姐真好看。”“是啊。”他轻声应着，把发光南瓜放进购物车。---林小雨推着车，
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那个略显笨拙的男人。眼角的皱纹掩不住眼中的真诚，
他女儿叫她“姐姐”时的童音让人心软。多么典型的中年父亲形象——朴素夹克，微微驼背，
全心全意陪着孩子。如果没戴婚戒，是不是离异单身？“想什么呢？”她自嘲地摇头。
就算单身又如何？四十岁的男人，哪个不是背负一堆故事？她二十七岁的人生已经够复杂了。
走到图书区，她不由自主地寻找那本《追忆似水年华》。大学时觉得晦涩，
如今再读却品出不同滋味。时间改变的不仅是容颜，还有对生活的理解。“小雨，
万圣节派你来不来？很多优质单身男！”闺蜜张薇来电。“又是相亲局？算了。
”“就是普通聚会，玩狼人杀，聊聊天。你都宅多久了？”她犹豫一下：“好吧。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社交提不起兴趣。大家表面嘻嘻哈哈，
暗地里都在评估对方条件：收入、房产、家庭背景...像在超市挑选商品。她想要的，
不过是简单的心动和真诚的相处，怎么就这么难？---万圣节夜晚，李明穿着褪色巫师袍，
陪装扮成小魔女的琳琳在小区要糖。这个普通小区只有零星几家装饰了南瓜灯。
“trick or treat！”琳琳每到一个门前就喊，小篮子渐渐装满糖果。
李明跟在后面，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心里满是柔软。这一刻，
他暂时忘记了失业的焦虑和经济的压力。“爸爸，那家装饰得好漂亮！
”琳琳指着不远处装饰串灯的房子。“去吧，爸爸在这里等你。”李明不想凑近，
那家门前有几个年轻人在聊天。他靠在大树下等待。秋夜凉风拂过，他拉紧单薄巫师袍，
感到一阵寒意——不仅是身体上的冷，更是心里的冷。这个年纪，
似乎已在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李先生？”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
他惊讶地看见超市里遇见的那个女子。今晚她化了淡妆，米色风衣配格子围巾，
在街灯下格外动人。“这么巧。”“我朋友住这个小区，来参加派对。”她微笑，
“你女儿呢？”“在那边要糖。”他指指不远处，正好琳琳捧着糖果跑回来。“姐姐！
”琳琳兴奋地展示战利品，“看我要了好多糖！”“真棒！”林小雨蹲下来，
认真看着糖果篮，“还有巧克力，运气真好。”李明看着这一幕，心里某处突然柔软。
这个年轻女子没有嫌弃他寒酸的装扮，还对琳琳如此友善。“爸爸，我冷。
”琳琳打了个喷嚏。李明这才意识到夜温已降，他没给女儿带够衣服。“我这里有暖宝宝。
”林小雨从包里拿出两个，递给琳琳一个，犹豫一下又递给李明，“你应该也冷吧？
”李明接过那个小暖宝宝，掌心传来一阵温热：“谢谢您，太体贴了。”“我叫林小雨，
叫我小雨就行。”“李明，明亮的明。这是我女儿琳琳。”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三个人站在路灯光晕下，一时无言却莫名和谐。“小雨！游戏开始了！”房子那边有人喊。
“来了！”林小雨应了一声，转向父女俩，“那我先走了，很高兴再次遇见你们。
”“我们也是。”李明真诚地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失落。“爸爸，
小雨姐姐真好看。”“是啊。”他轻声应道，把暖宝宝握得更紧。---林小雨走进派对，
心思却还留在外面那对父女身上。李明穿着褪色巫师袍的笨拙模样，他看女儿时的温柔眼神，
他接过暖宝宝时的感激表情...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久违的心动。“看什么呢？
”张薇递来饮料。“没什么。”她接过杯子，“刚才遇到一对父女，挺有意思。”“父女？
别又是离异带孩的大叔吧？”张薇夸张地摆手，“这种千万不能碰，前妻孩子房贷，
一堆麻烦！”林小雨笑笑，没有接话。她知道张薇是为她好，但心里莫名有些抵触。
派对热闹，年轻人玩游戏喝酒聊最新话题。林小雨勉强参与，却始终提不起兴致。
她不时看向窗外，想着那对父女是否已经回家。“抱歉，不舒服先回去了。
”半小时后她对张薇说。“这么早？才九点！”“明天还要上班。”她撒了个小谎，
拿起包匆匆离开。走出房子，清冷空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