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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下的纸张触感冰凉,“离婚协议”四个加粗的黑字,像淬了毒的针,

直直扎进沈知意眼里。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正在吞噬这座城市最后的天光,

也将她单薄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扭曲成一团模糊的灰暗。五个小时了。

从下午收到江屿那条言简意赅的短信——“今晚回来谈事情”,到如今窗外华灯初上,

她就像一尊被钉在时间刑架上的雕塑,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生怕惊扰了这暴风雨来临前虚假的平静。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咔哒”声。

沈知意纤细的脊背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却没有立刻回头。脚步声沉稳有力,

是她听了五年的节奏,此刻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她绷紧的心弦上。江屿走进客厅,

随手将昂贵的西装外套丢在沙发扶手上,动作带着一贯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耐。

他甚至没先看她一眼,目光掠过面前茶几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茶,眉心微蹙,

仿佛在嫌弃她的不够周到。“等了很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是惯常的淡漠,

听不出什么情绪。视线这才落到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凉意。沈知意抬起头,

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摇了摇头,

喉咙有些发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有。”江屿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修长的双腿交叠,姿态松弛,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迂回,

直接从随身带回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动作流畅,

没有半分迟疑。“签了吧。”他说。沈知意的目光垂落,再次定格在那四个字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尽管早有预感,

可当这一切真的***裸摆在面前时,那种灭顶的窒息感还是让她瞬间白了脸。这三个月,

自从林薇薇回国,江屿就变得越来越陌生。晚归,不归,手机设了新的密码,

身上偶尔会沾染上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希望,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希望他能记得,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桌上那瓶她精心挑选的红酒,旁边放着的小巧礼盒,此刻都成了无声的嘲讽。她深吸一口气,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为什么?”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多余。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正在无理取闹的孩子。“薇薇回来了。

”他吐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有一种极细微的、但沈知意能捕捉到的不同,

像是冰封的河面下悄然涌动的一丝暖流。“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现在她需要这个位置带来的稳定和身份。”需要这个位置。江太太的位置。所以,

她沈知意就要“让一下”。多么轻描淡写,理直气壮。好像她不是一个人,

而是他书桌上的一件摆设,因为更重要的东西要放上来,所以随手就被清到了一边。

五年的婚姻,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原来只是别人爱情故事里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现在正主回来了,插曲就该戛然而止。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

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整整七年的男人,

从他还在创业初期挤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到他如今坐拥江城半壁江山,她陪他吃过所有的苦,

却似乎没资格分享他如今的甜。眼眶又涩又痛,但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那点水汽汇聚成泪。

她不能在此时失态,不能让这场长达五年的单向奔赴,以一个更加狼狈的姿态收场。“江屿,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麻木,“这五年,在你心里,算什么?

”江屿沉默了几秒,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

他重新靠回沙发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知意,我们都是成年人。有些事,

没必要问得太清楚。这五年,江家没有亏待你,离婚协议上的条件,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彻底斩断她的念想,又或许是说服自己,补充道:“薇薇和你不一样,

她脆弱,需要人照顾。当初是我亏欠她,现在,我必须补偿她。”原来是这样。

她沈知意的坚强独立,成了他理所当然抛弃她的理由。而林薇薇的脆弱依赖,

则是他必须去呵护的责任。多可笑。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空洞,带着泪意,却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她伸出手,拿起那份厚厚的离婚协议。纸张边缘锋利,划过指尖,带来细微的刺痛。“笔。

”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沙哑。江屿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想通”了。

他看了一眼西装内袋,没带。目光扫过茶几,

拿起沈知意平时用来记购物清单的一支普通中性笔,递了过去。

沈知意没有再看那些条条款款,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知意”。三个字,写得极其缓慢,也极其用力,几乎要透纸背。

写完了,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笔从指尖滑落,在光洁的茶几面上滚了两下,静止不动。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江屿。“财产分割部分,我放弃了。我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足够装下。这栋豪华公寓里的绝大多数物品,

都是用江屿的钱买的,不属于她。她转身走向卧室,脚步有些虚浮,却挺直了背脊。

江屿看着她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协议上她放弃财产的声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他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渐浓的夜色里明明灭灭,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沈知意拉开衣柜门,

里面挂满了当季新款,很多连吊牌都没拆。她看也没看,

只从最角落拿出几件自己婚前买的、已经有些旧了的衣服,又收了几件贴身物品和洗漱用品,

塞进那个小小的行李箱里。不过二十分钟,

她就收拾好了自己在这栋房子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她拉着箱子走出卧室时,

江屿还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多了几个烟头。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她,

目光在她那个寒酸的行李箱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情绪。“我走了。

”沈知意低声说,拉着箱子走向门口。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时,她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只是用轻得几乎像叹息的声音说:“江屿,祝你……和林薇薇,百年好合。”然后,

她拧开门,走了出去。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

彻底隔绝了那个她住了五年、称之为“家”的地方,也隔绝了她过去七年的全部爱恋与青春。

电梯镜面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沈知意看着镜中的自己,

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根本扬不起来。没关系,都结束了。她拉着行李箱,

走出公寓大楼。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外套。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李医生”。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快要断绝,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医生严肃的声音:“沈小姐,你的最新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乐观。

脑部的肿瘤有加速增大的趋势,压迫到了神经,必须尽快手术。但是……手术风险很高,

成功率可能只有10%左右。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来详细谈谈手术方案?

”10%的成功率。沈知意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眼前流光溢彩却冰冷陌生的城市,

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伴随着熟悉的、针扎似的头痛。

她扶住旁边冰凉的路灯杆,才勉强稳住身体。原来,在她失去爱情的同一天,

死神也对她亮出了镰刀。她对着电话那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李医生,我知道了。

我……尽快过去。”挂断电话,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路灯杆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上。

头痛欲裂,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世界在她眼前一点点暗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想,如果……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江屿会不会,

有一点点难过呢?这个念头刚闪过,她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三个月后。***顶楼总裁办公室。江屿正对着下属大发雷霆,

一份文件被狠狠摔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这就是你们做了半个月的方案?垃圾!重做!

做不好全都滚蛋!”男人英俊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戾气和烦躁。

下属战战兢兢地捡起文件,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江屿粗重的呼吸声。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人群。这三个月,他的脾气差到了极点。公司上下人人自危。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无名的火气从何而来。和林薇薇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

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他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满。

那个他决意驱逐出生命的身影,总会不合时宜地窜进他的脑海。她安静做饭的样子,

她深夜为他留的那盏暖灯,她在他疲惫时递上的一杯温水……甚至她最后离开时,

那个挺得笔直、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背影。他甩甩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

他告诉自己,他怀念的不是沈知意,只是那段有人悉心照顾的、舒适的习惯而已。

薇薇才是他爱的人,他一直爱的人。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是秘书恭敬的声音:“江总,

有一位姓李的医生来电,说是关于……沈知意小姐的重要事情,一定要亲自跟您说。

”沈知意?江屿的心猛地一跳,随即涌上一股更深的烦躁。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离婚时故作清高不要财产,现在后悔了,找人来当说客?他语气冰冷:“不认识。

以后这种无关人员的电话,不要接进来。”秘书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但还是尽责地补充道:“江总,那位李医生语气很急,说是从中心医院打来的,

事关沈小姐的……生命安危。”生命安危?江屿的眉头拧成了死结。苦肉计?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沈知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说了,不认识!

让她有事找她的家人,或者……找她的新欢,跟我无关!”最后几个字,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三个月,他并非完全没有她的消息,

隐约听说她似乎和一个医生走得近,这更让他觉得她之前的深情不过是伪装。

不耐烦地挂断电话,江屿坐回宽大的办公椅,试图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然而,

电脑屏幕上的字符却像鬼画符一样,一个也看不进去。“生命安危”四个字,

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他猛地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大步向外走去。

他倒要亲自去看看,沈知意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要当面拆穿她,让她无地自容!

黑色的宾利在车流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江屿沉着脸,一路开往秘书提到的中心医院。

到达医院,他径直走到前台,语气不善:“查一下,沈知意在哪个病房?

”护士被他的气势吓到,赶紧在电脑上查询。片刻后,护士抬起头,脸色有些奇怪:“先生,

沈知意小姐在……在脑外科重症监护室。您是她什么人?”脑外科?重症监护室?

江屿的心猛地一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瞬间被一种巨大的不安取代。

他强作镇定:“我是她……前夫。她怎么了?”“前夫?”护士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复杂,

但还是说道:“沈小姐是脑癌晚期,今天刚做完手术,但情况……很危险。您要有心理准备。

”脑癌……晚期……很危险……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江屿的心脏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高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之前所有的怀疑、愤怒、不屑,

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恐慌。“不可能……”他喃喃道,声音嘶哑,

“她什么时候……”护士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江屿浑身冰冷地发现,

那几乎就是……他们离婚前后。所以,那天晚上她苍白的脸,她异常平静的签字,

她离开时那句轻飘飘的“祝你百年好合”……都不是演戏,也不是赌气?而是……诀别?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如坠冰窟!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根据护士的指引,

发疯一般冲向脑外科的重症监护病房区。长长的,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此刻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通道。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沉重而凌乱。终于,

他在一面巨大的玻璃窗前停下了脚步。透过玻璃,他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

浑身插满了管子的身影。那么瘦小,那么苍白,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雪白的床单里。

她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戴着呼吸机,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

证明她还活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站在病床边,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察觉到窗外的视线,医生抬起头,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江屿。医生眉头微皱,走了出来。

“你是……江先生?”李医生的语气带着克制的不满和审视。他显然知道江屿是谁。

江屿的目光死死黏在病房里那个人身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怎么样了?

”李医生看着他,语气沉重而冰冷:“手术做完了,但情况很不理想。

肿瘤压迫主神经时间太长,切除难度极大。她能撑过手术,已经是奇迹。但能否醒来,

醒来后又是何种情况,都是未知数。”江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

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江先生,

”李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三个月前,我给你打电话时,如果你能来,

或许手术方案还能有更多选择。现在……太晚了。”太晚了。这三个字,像最终的丧钟,

在江屿耳边轰然炸响。他眼前一黑,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无尽的悔恨、恐慌、绝望,像无数只毒虫,瞬间啃噬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一步步挪到病房门口,颤抖着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他走到病床边,缓缓跪下,

小心翼翼地、用尽毕生温柔地握住了沈知意那只没有插着针管的、冰凉的手。

他把脸埋进她掌心,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灼伤了他的皮肤,

也烫痛了她冰冷的指尖。“知意……对不起……对不起……”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什么林薇薇,什么亏欠补偿,

什么江太太的位置……在这一刻,全都成了狗屁!他只要她活着。他只要沈知意活着!

或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绝望的祈祷,或许是沈知意命不该绝。几天后,

在江屿不眠不休的守候下,沈知意的心电监护仪上,指标开始出现波动。

她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江屿狂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温柔:“知意!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医生!”沈知意茫然地看着眼前雪白的天花板,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她缓缓转动眼珠,

在这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双眼布满红血丝、下巴上满是胡茬、神情激动又憔悴的男人脸上。

她的眼神空洞而陌生,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和困惑。看了他好几秒,

她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先生……你是谁?

”江屿脸上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寸寸碎裂。“先生……你是谁?

”这轻飘飘的五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捅进了江屿的心脏,然后残忍地反复搅动。

他脸上那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凝固、碎裂,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他僵在原地,

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双眼睛。那双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

此刻盛满了全然的、不掺一丝杂质的陌生和茫然。没有恨,没有怨,没有爱,

也没有过往五年婚姻留下的任何痕迹,干净得像被一场大雪覆盖的原野,白茫茫一片,

什么也看不见。“你……说什么?”江屿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他几乎是匍匐着又凑近了些,试图从她眼底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熟悉的影子,或者玩笑的痕迹。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沈知意被他突然的靠近惊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眉心因不适而微微蹙起,眼神里透出些许戒备和不安。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

刺得江屿眼眶发酸。“知意,别开玩笑……”他几乎是哀求着,徒劳地想去握她的手,

却被她更快地缩回了被子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小声问,声音虚弱,

但疑惑很真切,“我们……认识吗?”这时,接到通知的李医生和几名护士快步走了进来。

李医生冷静地检查了沈知意的瞳孔和监护仪数据,又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

比如知不知道自己在哪,记不记得今天几号。沈知意回答得断断续续,只知道自己在医院,

对日期毫无概念,对于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更是一脸茫然。“初步判断,是局部性失忆。

”李医生直起身,转向面如死灰的江屿,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

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手术本身对大脑就是巨大创伤,

尤其是她肿瘤压迫的区域靠近海马体,影响记忆功能是常见的后遗症之一。

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失忆……不算最坏的情况。”“失忆……”江屿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仿佛第一次认识它。它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医学术语,而是化作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轰然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那……她还能想起来吗?”“说不准。

”李医生推了推眼镜,“可能几天,几个月,几年,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大脑的奥秘,

我们至今未能完全参透。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她的生命体征,恢复身体机能。记忆的事,

急不得,也不能强求。”江屿踉跄着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永远想不起来?他和她的过去,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悔之莫及的五年,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抹去了?

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他看着沈知意,她正顺从地让护士测量体温,

眼神温顺又带着病弱的依赖,看向护士,看向李医生,唯独在掠过他时,

会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疏离。在她全新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一个情绪激动、举止奇怪、让她感到不安的陌生男人。

巨大的无力感和悔恨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现在宁愿她恨他,骂他,打他,

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至少那样证明她还记得他,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种纯粹的空白,将他彻底放逐。“我是江屿。”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尽管每个字都带着血丝,“我是你的……丈夫。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在法律上,他们确实已经不是了。

那份他逼着她签下的离婚协议,此刻成了最讽刺的枷锁。沈知意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一丝荒唐?“丈夫?”她轻轻摇头,

声音细弱,“对不起……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感觉……我不认识你。”她说“感觉”。

这种感觉,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江屿最痛的地方。接下来的日子,

对江屿而言,是一场缓慢的凌迟。他推掉了公司所有重要事务,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他笨拙地学着给她擦脸,喂她喝水,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讨好。

可沈知意对他,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她会在他递水时轻声说“谢谢”,

会在他不小心碰到她手时微微缩一下,会在他试图跟她讲一些“过去的事情”时,

露出疲惫和茫然的神情,然后轻声打断:“对不起,我有点累。”或者,“可以不说这些吗?

我头有点痛。”她的抗拒是温和的,却也是坚决的。江屿带来的那些他们过去的照片,

婚纱照、旅行合影、甚至是一些日常的生活照,沈知意看着照片上亲密相拥的两个人,

眼神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偶尔会客气地评价一句:“这张照片拍得挺好。”或者,

“这条裙子颜色不错。”没有怀念,没有触动。她记得如何用筷子,

记得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记得一些模糊的、似乎来自遥远童年的人名和片段,

唯独忘记了“江屿”这个人,以及与他相关的所有一切。李医生私下里告诉江屿,

这种选择性失忆,有时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可能潜意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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