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酒瓶子在桌上滚了半圈,发出轻响。
“我真的喜欢他啊,”她又说,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可我知道的,我们走不到头,可放手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捏着冰凉的啤酒罐,指节泛白。
没谈过恋爱的人,总觉得“舍不得”是件太绕的事——人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会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可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轻轻拍她的背:“他耗着你呢,不值得。
你往后会遇到更好的。”
酒很快见了底,舍友摸出手机又点了单,屏幕光映着她的脸,亮得有些刺眼。
我自告奋勇下楼去拿,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来,又暗下去,脚步踏在台阶上,竟有些慌慌的。
念念住一楼,和我一栋宿舍。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敲:“我喝多了,好晕,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其实我清醒得很,连刚才喝的半罐啤酒,都还能数清泡沫的纹路。
她果然很快就出来了,穿件米白色的外套,头发有点乱乱的。
见了我,皱了皱眉:“不是说酒量差?
还敢陪人喝。”
话是嗔怪的,手却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酒袋,又扶着我的胳膊:“慢点儿走,别摔了。”
到了五楼,我没立刻回宿舍,拉着她在楼梯间坐下。
夜里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点凉。
我故意往她怀里靠了靠,学电视剧里醉鬼的样子,含糊地嘟囔:“念念你好讨厌啊……总说我酒量差,总说你喜欢前女友……”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这话是反的。
她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像晒过太阳的床单,让人安心。
她没戳穿我,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着个闹脾气的小孩,手指温柔地拂过我额前的碎发。
“嗯,我讨厌,”她低声应着,声音软得像棉花,“你说什么都对。”
我抬着头看她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忽然就想起舍友的眼泪,心里猛地一沉——我不会这样的,我和念念,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关系。
她心里装着前女友,我不过是她众多朋友里的一个,怎么会有别的可能?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我和念念的共同好友。
我偷偷摸出来发消息:“念念现在抱着我呢。”
没几秒,那边就炸了锅,一连串的惊叹号跳出来:“你们要在一起了?”
我赶紧回:“没有没有!
她喜欢的是前女友,怎么会喜欢我?”
消息刚发完,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她们竟真的跑来了。
两个短头发的小姑娘一左一右坐在念念身边,像两尊护法,笑着把我往宿舍推:“你先回去,我们跟念念说点事。”
我一步三回头,看着念念眼里的惊讶,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地跳。
回了宿舍,每一秒都像在熬。
她们会跟念念说什么?
会不会问她喜不喜欢我?
要是念念说“不喜欢”,要是她觉得我烦,觉得我装醉很可笑怎么办?
我抓着枕头,把脸埋进去——不行,念念不能讨厌我。
半小时刚过,我就忍不住溜了出去。
走廊里的声音很轻,我听不清,只看见“狗头军师”冲我使眼色。
等走近了,才听见她们说:“念念都跟我们说了,她喜欢你啊!”
我脑子一懵,像被酒冲昏了头,脱口就喊:“哈哈我知道了,你们耍我!”
话音刚落,念念就回头了。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藏了委屈,却还是扯着嘴角笑:“对对对,就是在耍你。”
说完,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朋友们围着我,又急又气:“你怎么回事啊!
她都承认喜欢你了,你还说这种话,不是伤她心吗?
快去找她道歉!”
我站在原地,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带着点冷。
手里还残留着刚才靠在她怀里的温度,可心里却空落落的——原来我装醉说的反话,她都听进去了;原来她的温柔,不是朋友间的客套;原来我怕她讨厌我,却偏偏自己把她推远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暗了,我摸黑往楼下走,脚步比刚才拿酒时更慌。
念念,你等等我,我还没跟你说,我刚才说讨厌你,都是假的。
夜气像化不开的墨,在宿舍楼间晕染开。
我把念念又拉到楼道里,筛下零碎的月光。
我望着她,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声音都带着颤:“念念,对不起,我不是那样想的。”
她没看我,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我的肩。
她的手掌温热,带着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力度。
然后她拉着我往前走,步子不疾不徐,像踩着岁月的节拍。
“得给我点时间,”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飘,“我得和我前女友告个别。
她有抑郁症,不能受***,不能急。”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我,眼睛在夜里亮得像星子,“不用很久的,你……愿不愿意等我?”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时钟摆动的声响,还有我们俩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我几乎没经过脑子,话就冲口而出:“我愿意。”
可话落,又觉得心里没底,补充道,“但我只能等你一周,一周后……我怕我做不到。”
风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扑了过来,萦绕在我鼻尖。
我望着她的侧脸,她的睫毛在月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像栖息着一片蝶翼。
我知道,这一周,会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拉扯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