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拒绝面对面咨询,只愿通过电话沟通。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属于她的丈夫,顾寒声。
“我最近状态很糟,尤其是想到她,就会变得暴躁,易怒,焦虑。”
他苦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干涩。
“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掌控不了的怪物,确实会吓到她吧。”
林庭舒的心猛地一沉。
他口中那个怕被吓到的人,显然不是她。
顾寒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
“我爱人快要回国了,我必须在她回来之前,解决好这个问题,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听说你擅长治疗焦虑障碍,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控制住这种状况?”林庭舒猛地抬手,用手背死死抵住自己的嘴唇,将脱口而出的哽咽堵了回去。
齿间尝到隐隐的铁锈味。
“医生?”顾寒声在电话那头催促。
她勉强稳住呼吸,叫来助理应付后续的预约流程,自己则匆匆离开了咨询室。
轻轻带上门,林庭舒却僵在走廊,指尖冰凉。
母亲病重,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她成家,有个孩子,生活安稳幸福。
她在母亲病榻前含泪答应。
是顾寒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主动提出了结婚。
她一直心存感激。
婚后第二年,顾寒声突然情绪极度不稳。
在一次她试图靠近安抚时,被他猛然挥臂推开。
她猝不及防,腰侧重重撞上坚硬的茶几角,顿时一片青紫。
当时顾寒声愣住了,眼中的狂躁被惊愕取代,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摔门而去。
当晚,顾寒声母亲便来到了他们的住处。
顾母拉着林庭舒的手,在昏黄的灯光下促膝长谈,眼中满是愧疚与恳求。
“寒声不是故意的,他有很严重的分离焦虑,发作时他会变得焦虑,易怒,控制不住情绪。”
“这事是寒声做的不对,妈跟你道歉,但他内心其实很痛苦,妈只求你,能不能多担待他一点?”林庭舒心头那点委屈和惊吓,瞬间被汹涌的心疼覆盖。
“妈,您别难过,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更注意,也会好好陪着他的。”
她原以为,自己多少能缓解顾寒声的一些不安。
却从未想过,顾寒声本就是对江映月这个人深入骨髓的分离焦虑。
回到家,林庭舒终究没能忍住,她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江映月要回国了?”顾寒声执筷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被厚重的冷漠覆盖。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此刻的他西装革履,坐姿挺拔,看不出半分失态的痕迹。
第二天清晨,林庭舒被院中的声响惊醒。
她走到窗边,看见顾寒声正蹲在草坪上,极其耐心地逗弄着一只金毛。
一年前她曾在路边捡回一只流浪狗,满心欢喜地想养在家里。
那时顾寒声只冷淡地瞥了一眼,话语间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家里不适合养宠物,送走吧。”
可此刻,明明对动物毛发过敏的他,手臂已泛起片片红肿,却浑不在意。
他轻轻抚摸着金毛的头,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低声自语。
“得把它养得漂漂亮亮的,这是映月以前最惦记的狗,她回来看到它过得好,一定会高兴。”
原来,他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为一个人打破。
下一刻,顾寒声脸上的温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不耐烦。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黏上来的金毛低斥了一句。
“走开。”
他不再看那狗一眼,有些跌跌撞撞地转身朝外走去。
林庭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顾寒声脚步虚浮地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家甜品店外。
这家店,他们婚后其实一起来过很多次。
但每次顾寒声都只是站在门口,从不进去。
也无论她如何邀请,他都只是沉默地摇头。
此刻,他同样站在那里,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只有站在这里,努力回想以前和映月一起来时的那些片段,才能让心里那种快要被掏空的感觉好受一点,我才能稍微缓过来。”
原来,顾寒声每次固执的停留,都不是无意义的发呆。
而是在借助与江映月的回忆,来艰难地平复分离焦虑。
林庭舒扯了扯嘴角,最终只化作一抹无声的苦笑。
然而顾寒声接下来的话,让这抹苦笑彻底僵在了她的脸上。
他对着空荡荡的橱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恳切。
“映月,你信我,我会和林庭舒分开。”
他微微垂下头,声音更轻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七天就好,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 ”林庭舒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正一点点被抽空。
原来她五年的婚姻与陪伴,在他那里,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了断。
他所有的挣扎与痛苦,从来都是为了能和另一个人回到从前。
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没有去擦,任由它们在脸颊上留下痕迹。
七天。
这个顾寒声企图离开她的期限,对她而言也正好。
足够她收拾好行李,也收拾好心情,从这场一厢情愿的婚姻里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