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黎慕雨废了武功,关在他府里整整一个月了。这事说来可笑。全京城都知道,
前青云阁主沈云逸,如今成了暮雨阁主黎慕雨养在府里的金丝雀。“夫人,该喝药了。
”小丫鬟的声音怯生生的,伺候我一个月了,还是这样。我慢悠悠地从窗边的软榻上转过身,
看了眼那碗黑漆漆的药汁。这药苦得能让人把上辈子吃的饭都吐出来,
偏偏黎慕雨非要我天天喝。这药到底做什么用的至今我也没搞明白。“放着吧。
”我懒洋洋地说,故意拖长了调子。小丫鬟快哭出来了:“夫人,大人吩咐过,
一定要看着您喝完...”我叹了口气。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看不得别人为难。
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苦得我已经顾不得控制什么表情了。“黎慕雨呢?
”我把空碗递回去,不经意得问“大人一早就进宫了。”哦,去当他的大统领了。
新皇跟前的红人嘛,自然忙得很。哪像我,前太子的余党,没了武功的废人,
除了每天对着这棵秃了一半的石榴树发呆,就是喝这苦死人的药。这一个月里,
黎慕雨偶尔会来看我。每次都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冷冷地扫我几眼,
或者捏着我的下巴问:“恨我吗?”恨?我仔细琢磨过这个问题。说实话,不太恨。
主要是没那个闲心。恨一个人太耗费心神了,有那功夫我不如多睡会儿觉。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我常常会想起从前的事。1谁能想到,
我和黎慕雨还有过“同僚之谊”呢?那时候我们头顶上还有个太子殿下。
他手下有四个干活的——就是我们四个冤种阁主:暮雨阁黎慕雨,残雪阁凌睿雪,
扶风阁柳扶风,还有我们青云阁,我,沈云逸。我这个阁主之位,来得相当随便。
师傅她老人家某天突然说江湖太大她想去看看,就把阁主令牌、背后的大佬太子殿下,
外加三个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一股脑塞给了我这个半吊子徒弟。
那位武功比我高得多的师姐,跑得比师傅还快,留下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师妹你保重”,就逍遥快活去了。而她那一瓢,好死不死,正是黎慕雨。黎慕雨这个人,
生得实在太过分了。眉眼精致得像画出来的,唇色总是绯红,
不说话的时候像幅静止的水墨画,一开口……罢了,还是不让他开口的好。
总之是那种能让凌睿雪和柳扶风明争暗斗好几年,
让我师姐那种自称看破红尘的人都念念不忘的蓝颜祸水。我这个人天生胆小,怕死得很,
深知这种男人碰不得,一碰准没好下场。所以我的策略很简单:躲。躲不过,
就装得比他还风流。第一次领教黎慕雨的厉害,是我刚接手青云阁不久。太子要我整理账册,
我老老实实地扒拉算盘,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最后捧着自认完美无缺的账本去复命。
结果?账本劈头盖脸就朝我飞了过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暴力的上司,我当场就懵了,
傻站着连躲都忘了。眼看那厚厚的册子就要砸在我脸上,虚空中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黎慕雨捏着账本,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的戏谑明晃晃的。
然后他把账本轻飘飘地丢回我怀里。“沈阁主,”太子的声音不大却很吓人,
他知道怎么威吓下属“再算。”我抱着账本灰溜溜地回去,翻来覆去看到眼睛都快瞎了,
也没看出哪里不对。正烦躁着,我那恋爱脑师姐来了,
捧着脸又开始念叨她的“慕雨哥哥”多么风姿绝世,还要我分享最近与他共事的趣闻。
我憋着一肚子火,没好气地打断她:“师姐,听我一句劝,黎慕雨那家伙,心眼比莲蓬还多!
你找个打得过、压得住的不好吗?非要往这种火坑里跳?小心以后被渣得骨头都不剩!
”师姐一脸不以为然,我就又添了把火:“再说了,
黎慕雨那双眼睛明摆着说他不会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师姐除非愿意和别人分享他,
否则赶紧离远点。让凌睿雪和柳扶风争去,我估摸着她俩最后也捞不着好!”话音刚落,
就感觉后背发凉。一回头,黎慕雨正斜倚在门框上,不知道听了多久。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
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可惜化不开他眼底的寒意。师姐的脸瞬间红透了,跺跺脚跑了,
半点没了大师姐的威严,师门的脸都叫她丢光了。我好歹一个阁主,必须得有点样子,
虽然也是硬着头皮,强装镇定,:“黎阁主有事?”他眼睛里的内容此时我就看不懂了,
慢悠悠地走进来,手指在我那堆账本上敲了敲:“我那几笔开支,算少点。报给宫里的账,
不好看。”我:“!!!”原来如此!我那是给太子看的内部账,报给宫里的是另一本!
我居然问清楚账本的用途就开始干活了,活该被骂啊……行吧,这事怪我蠢。黎慕雨这家伙,
虽然动机不纯,但客观上...算是救了我一次?2.工作干得好,也有麻烦。比如,
太子殿下看我的眼神渐渐不对劲了。具体表现为召见次数变多,问的话也杂了,
有一次居然暗示我,阁主之位坐得稳,需要更“贴心”的服务。我没攀龙附凤的想法,
只有吓得魂飞魄散。谁要做太子的女人啊!天天关在宫里跟一帮七窍玲珑心的女人勾心斗角,
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总之太子比黎慕雨更可怕,更该远离。可太子那眼神,
分明是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天地良心!我那次是盯着他桌上那盘点心走神了!
纯粹是馋那点心。慌得不行,只好去找黎慕雨诉苦,当然主要是找不到别人。
平时在他面前吹牛吹惯了,说什么“姐什么男人没见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甚至还告诉他自己喜欢一个男人不超过一个月,每个月都换人——这话半真半假,
我确实容易对人产生好感,今天觉得这个侍卫英俊,明天觉得那个书生清秀,
但都是暗地里想想,从没敢实际行动过,最长的一个月也就忘了。
说这些主要是怕黎慕雨自作多情,以为我也跟其他女人一样,暗搓戳得喜欢他,
我得表明立场。当时是吹得天花乱坠,都忘了看黎慕雨的脸色。
黎慕雨对我诉苦并不能感同身受,眉梢一挑,那双桃花眼在我身上转了一圈,
轻飘飘地说:“你若真如自己所说,那般...经验丰富,倒也不必担心。太子殿下,
只要干净的女人。”我:“......”谢谢,有被冒犯到。但,办法真的就有了。
找个男人,把不“干净”做实,不就行了?京城肯定不行,我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
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烟花三月的扬州。计划简单又粗暴:去扬州,找最贵的青楼,
当一天花魁,找一个最好看的恩客,春风一度。蒙上眼睛——这样谁也看不见谁,露水姻缘,
过后两不相欠。3.现在回想起来,我的那些个下属们一定以为我疯了。
我带着两个“靠谱”护卫就上路了。后来我才知道,
那晚我重金请来的护卫早就被调了包——黎慕雨的人一直暗中跟着我,
生怕我这个不省心的阁主闹出什么笑话,丢了太子的脸。结果,
他们给我放进来的第一个“恩客”,就不按套路出牌!那男子进来,一言不发。我蒙着眼,
瞧不见人,心里直打鼓,只好上手。我说要摸摸他的脸,他也不回应。只是离很近,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手就冲着那微热气息的来源处摸了上去。浓密修长的眉毛。
眼睛应该很大,睫毛长长的,扫过我的指尖,痒痒的。鼻梁高挺,脸上的皮肤紧致细腻,
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嘴唇软软的...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下巴上有层浅浅的胡茬,
说实话是有一点点扎手的,但我喜欢。嗯,长得不错。他扶着我,手心有薄薄的茧,
手臂肌肉结实,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力量。是练武之人。他牵起我的手臂环在他脖子上,
轻松地将我抱起,走了几步轻柔地放在床上。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皂角香。这皂角,
京城只有几家铺子有卖。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当时色令智昏,没往深处想。
我陷在柔软的锦被里,因为看不见,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俯身,
唇瓣轻轻落在我的唇上,很软,比我的凉一些。蜻蜓点水。我浑身一僵,心跳猛地加速,
呼吸都乱了。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吗?比想象中...少了点什么。黑暗中,我等了一会儿,
他却没了下一步动作。空气里只有我们交错的呼吸声。是个矜持的贵公子,我还是主动些。
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再次低头。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他吻得极有耐心,
循序渐进,一点点撬开我的齿关,温柔又坚定。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软成一滩水,
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后退,只有身下的床是真实的。这次才像话了,
如同话本里说的那般亲吻真的会叫人头晕目眩。当他温热的唇移向我的脸颊、耳垂时,
我残存的理智终于回笼,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我...我是第一次,
还请公子...温柔些。”身上的人动作就停了。我猜想他起身拢了拢衣衫,
临走前不忘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走了?!我愣了好一会儿,才上手扯下蒙眼布。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那若有似无的桂花皂角香。说不失落是假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遇到个合心意的,结果一句话就把人吓跑了。早知道该把门反锁,看他在哪跑!
后来我费尽心思调查,也没查出那晚的白衣男子是谁。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4.我开始魔怔地留意那种皂角香味,每次闻到都要追着找,可惜每次都无功而返。
直到某天,我在太子府院里的走廊和黎慕雨擦肩而过。一阵熟悉的桂花皂角香飘入鼻腔。
我像小狗一样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没错就是这个味道。不用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