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爱露脸的他却陪着这个女孩录制了整整九十九个vlog。
直到最后一个,女孩穿着我的婚纱,对着他的镜头含泪杀青。
我没有歇斯底里地去质问,没有大吵大闹。
只是当着他的面,清空了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照片。
从青涩到成熟,一张不剩。
删完最后一张,陆淮舟叹了口气,将我拉进怀里哄着。
“小女孩拍着玩的,这也是最后一个视频,你别当真。”
“我说我会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如果是十八岁的我,我会因为不小心删掉一张我们的合影而懊恼半天,缠着他重新拍很多张作为补偿。
但现在,二十八岁的我把手机屏保换成了一片纯黑。
“陆淮舟。”
我抬起头,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叫他的全名。
“十年了,我从你这里唯一学会的,就是及时止损。”
1我从陆淮舟的怀里挣脱开来,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明天婚纱照不用去拍了,别人穿过的婚纱,我不要了。”
我垂眸,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取消了明天摄影工作室的预约。
陆淮舟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沉下来。
“许栀,你现在闹什么脾气?”“那件婚纱你不喜欢了,我们可以换一件,你自己挑。”
“就为了一个视频,你要取消我们盼了这么久的婚纱照?”我几乎要笑出声,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
“一个视频?”“陆淮舟,那是九十九个!”对上我泛红的眼睛,陆淮舟愣了愣。
也许是少见到我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陆淮舟叹了口气,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他怀里带。
我一把甩开,干脆利落地扇了陆淮舟一巴掌。
“别碰我,我嫌脏。”
陆淮舟的脸偏到一边,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低吼出声,眼底泛着红丝。
“许栀!***疯了?”“你闹够了没有?”“我们在一起十年!就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视频,你要全盘否定?”我看着他,心脏疼得厉害。
“无关紧要?”“陆淮舟,你记不记得去年我生日,我只想让你陪我录一段十几秒的祝福视频,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别搞这些虚的,幼稚。”
“那她呢?整整九十九个vlog,陪着她从青涩到穿上我的婚纱。”
“还是说,只是因为我不是她,不配得到你的配合和温柔?”陆淮舟被我的连声质问逼得哑口无言。
“那你就为这点破事要和我分手吗?我们十年了……”“这点破事。”
我喃喃重复,心口像是被钝器反复捶打,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十年感情,此刻却像个笑话。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对,分手。”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
陆淮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许栀,你非要这么不可理喻是吗?”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
“是,我是陪她拍了些视频,那又怎么样?”“她单纯、快乐,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轻松,你呢?”他垂眸看着我,冷笑了一下。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许栀,你知不知道你越来越像你那个歇斯底里的妈了!”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呆愣在原地。
他明明知道,我的原生家庭是我心底最深的伤疤。
而现在,他却用这把最了解我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我最痛的地方。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死死咬着下唇,强压下眼眶涌上的眼泪。
看到我瞬间苍白的脸色,陆淮舟也意识到话说重了。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稍微放缓。
“许栀,我只是想让你冷静点。
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别学你妈那样……”“陆淮舟。”
我打断他,声音嘶哑。
“你说得对,我可能就是敏感多疑,就是斤斤计较。”
我抬起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直直地看向他。
“所以,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反应,转身走向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沙发。
“许栀,你走了就别后悔!”我拉着行李箱狠狠摔上了门,一次都没有回头。
2我拖着行李箱,随便找了家最近的酒店入住。
我拿出手机,取消了所有与婚礼相关的预订。
刚操作完不久,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是我妈的电话。
我接起,对面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
“许栀!你搞什么名堂?!淮舟刚打电话来说你闹脾气取消了婚纱照?”“你现在要取消婚礼,你知道请那些客人我们花了多少心思吗?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我内心一片麻木。
她关心的,从来都是她的面子。
“婚礼取消了。
我不会和陆淮舟结婚。”
“胡闹!”“就因为一点小事?淮舟那么好的条件,你找了他是你的福气!你都二十八了!退了婚谁还要你?”“你长大了,真当我管不了你了?”电话那头,母亲还在继续。
“许栀我告诉你!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跟淮舟道歉!婚礼必须照常举行!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那个火坑里拉出来的!要不是淮舟,你早就嫁给那个……”“妈。”
我出声打断她。
“你忘了当年那个火坑,是谁亲手把我推下去的吗?”电话那头瞬间安静。
记忆汹涌而至。
十八岁那年夏天,高考结束,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
我妈为了给弟弟攒彩礼,背着我收了村里一个暴发户瘸子儿子的巨额聘礼。
我死活不肯,她就拽着我的胳膊,在人来人往的村口,当着所有乡邻的面。
一边骂我白眼狼,一边用尽力气扇我巴掌。
“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女孩子最终还不是要嫁人。”
“你不嫁?你不嫁我今天就打死你!”巴掌一下接一下,脸上是***辣的疼。
直到陆淮舟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
他那时候还是个清瘦的少年,但脊梁挺得笔直,像一棵青松。
他紧紧攥着我妈还要落下的手腕。
“阿姨,打人犯法。”
“许栀不会嫁。
她以后的人生,归我管。”
我妈被他镇住,愣了片刻,随即撒起泼来。
“你算老几?我管我女儿关你什么事!”陆淮舟寸步不让,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转回头,对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
“我喜欢她,我要跟她在一起。
只要她愿意,我会一直陪着她。”
那一刻,被他护在身后的我,脸上是红肿的,嘴角是腥咸的。
可看着他的背影,却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光。
就是从那天起,我和陆淮舟真正走在了一起。
十年。
我陪着他从青涩到成熟,从一无所有到事业小成。
电话里,我妈的声音带着点心虚。
“你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淮舟那孩子多好,这些年对你也不错,你怎么就这么轴!”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涩。
“我不用你管。”
说完,我不再理会电话那头的声音,直接挂断,然后关机。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酒店房间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
十年前,那个少年如同英雄般降临,照亮了我灰暗的人生。
十年后,同样是这个人,亲手将那份光芒熄灭。
他救过我,爱过我。
最后,又用最了解我的方式,给了我致命一击。
我抬起手,看着空荡荡的无名指。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我拿出手机,订了一张最快飞往冰岛的机票。
3“叮——”一声新的微信好友申请提示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点开,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沈初夏。
陆淮舟的那个小女孩。
我扯了扯嘴角,直接点了通过。
几乎是通过的瞬间,信息就一条接一条地轰炸过来。
一张张,全是陆淮舟和她的亲密合照。
在游乐场,他背着她,她在他背上笑得一脸灿烂。
在餐厅,她喂他吃东西,他笑着张口接受。
在电影院,她靠在他肩膀上,两人十指紧扣。
还有一张是在一个看似KTV包厢的角落,她凑过去亲他的侧脸。
而他虽然没有回应,却也没有躲开。
最后,是一张特写照片。
那是一个有些陈旧的红色平安符,被沈初夏天用纤细的手指捏着,故意在镜头前炫耀。
“许栀姐,你看这个眼熟吗?淮舟哥哥说这东西太土了,早就该扔了,我看着还挺有意思的,就拿来当钥匙扣啦。”
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攥紧,我下意识抿了抿唇。
那个平安符是我二十岁那年,听说陆淮舟要去外地参加一场危险的野外拓展。
特意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那座据说最灵验的寺庙。
一步一叩,诚心诚意为他求来的。
回来时,膝盖都青紫了半个月。
他当时红着眼眶接过,紧紧攥在手心。
“栀栀,这是你给我的心意,我会一辈子珍惜,走到哪都带着。”
原来他的一辈子,这么短。
而他所谓的珍惜,就是转手送给另一个女人,任由她践踏。
看着这些照片和文字,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模糊了屏幕。
我没有回复沈初夏任何一个字。
只是长按图片,一张一张,原图保存。
然后,打开和陆淮舟的聊天框,将所有的照片一口气全部发了过去。
却收到一个红色感叹号,陆淮舟把我拉黑了。
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我冷笑一声,找到他的手机号码,直接用短信发送。
附言只有一句:“陆淮舟,管好你的狗,别放出来乱咬人。”
发送成功。
我关掉手机,扔到一边。
4第二天,我直接去了陆淮舟的公司准备辞职。
前台小妹看到我拖着行李箱,惊讶地站起身。
“许栀姐,你这是?”我冲她勉强笑了笑。
“我找陆淮舟,有点事。”
没等她通报,我径直走向陆淮舟的办公室。
推开门,陆淮舟不在,沈初夏坐在办公桌上。
沈初夏被陆淮舟养得很好,一身奢侈品。
“许栀?”沈初夏上下打量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你来干什么?淮舟哥哥去开会了。”
我没理她。
沈初夏却不依不饶。
“你这个老女人怎么还缠着淮舟哥哥,要点脸吧。”
“昨天的照片,你没看到吗?我和淮舟哥哥才是真爱,你……”我抬起眼,打断她的话。
“沈初夏,靠捡别人不要的垃圾,就这么让你有成就感吗?”沈初夏的脸色变了变。
“你什么意思?”我冷眼看着她,不屑地开口。
“意思就是陆淮舟,连同你身上那件我试穿过的婚纱,还有你手里那个他早就想扔掉的平安符,都是我不要的。”
“你费尽心机得到的,不过是我弃之如敝履的东西。”
沈初夏被我说得气红了脸,抬起手就要扇我。
我皱着眉后退一步,顺手抄起桌上的咖啡就泼了过去。
“许栀!你在干什么!”陆淮舟冲进来,将沈初夏护在身后。
这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陆淮舟将我护在身后那一幕。
沈初夏一看到陆淮舟,瞬间戏精附体。
她眼眶一红,泪水说掉就掉。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指着我对陆淮舟哭诉:“淮舟哥哥,是我不该来这里找你,姐姐她好凶啊。”
陆淮舟冷冷的看向我。
“许栀!你有什么冲我来!为难初夏算什么本事?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年纪小?”我看着他那副急于护着沈初夏样子,只觉得荒谬透顶。
“年纪小就可以当第三者插足?”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
“许栀!”陆淮舟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头。
刚走出公司大楼,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车窗降下,露出陆淮舟紧绷的侧脸。
他推开车门下车,几步走到我面前,气息有些不稳。
“许栀,我们谈谈。”
他伸手想拉我的手腕,被我漠然避开。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就为了刚才办公室那点事?”陆淮舟眉头紧锁。
“初夏她已经很懂事了。
你现在上去,跟她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我看着他,心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死寂。
“陆淮舟,你是在说梦话吗?”陆淮舟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
“你非要这么尖酸刻薄是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迎上他的目光。
“道歉?绝无可能。
该道歉的是你们,不过,我也不需要了。”
我说完,抱着箱子绕过他,准备离开。
“许栀!”他在我身后猛地提高音量。
“我已经重新预约了婚纱照,酒店和婚庆我也都联系好了。”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陆淮舟语气缓和了些。
“我知道你只是在闹脾气。
我答应过会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婚礼照常举行,只要你……”“陆淮舟。”
我打断他,缓缓转过身。
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睛看他。
“你是在跟我玩过家家吗?”他愣住了。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闹脾气?以为用一场婚礼就能把我哄回去?”我看着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只觉得无比可笑。
“可惜,我不会去。”
我抬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这里,已经不要你了。”
陆淮舟的瞳孔猛地一缩,向来冷静的脸庞出现了慌张的情绪。
“许栀,你来真的?十年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知不道知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嗤笑一声,对上他的目光。
“那是你的婚礼,不是我的。”
“我的婚礼,在昨天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