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府
姜小梨目光落在那重新拟就的卖身契上，心中暗自思忖，至少在明面上，自己的生死大权己然握于自己掌心了。
待卖身契签署完毕，牙婆嘴里嘟囔着不堪入耳的话语，极不情愿地递过了钱。
姜小梨将两个银锭子与些许碎银子仔细收好，置于腰间。
就在此时，姜大海猛地瞪大了双眼，高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了，爹？
这可是我自己的卖身钱，难道我自己不能留存吗？”
姜小梨言罢，便迅速躲到衙役身后。
“你都卖身到别人家府邸了，拿着钱又有何用？”
姜大海气得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自是留作傍身之用。”
姜小梨镇定自若地回应。
姜大海顿时怒不可遏，径首冲上前欲抢夺钱财。
衙役见状，当即出手阻拦，义正言辞地说道：“本朝律法有明确规定，卖身所得，当事人可自行处置分配，你怎敢肆意抢夺？”
姜小梨有意挑衅，又掏出两个银锭子在手中轻轻晃动。
她深知这姜大海的脾性，最是受不得他人激将。
姜大海向来在家中独断专行惯了，怎会容忍这般情形，当下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欲强行夺取。
衙役在此处见多了这般无良之人卖儿卖女的丑恶行径，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将姜大海踹出老远，随即招呼身旁其他弟兄一拥而上，将其牢牢擒住。
“竟敢不遵循律法，还妄图袭击衙役，我看你是从未尝过牢饭的滋味。”
衙役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姜小梨此前便有意与这衙役靠近些，试图聆听他的心声，此刻竟听闻他对这种家中原本生活尚可却仍卖儿卖女之人极为痛恨，故而才特意躲在其身后。
见姜小梨将卖身钱据为己有，如今又将这卖孩子的恶父擒获，这衙役心中只觉畅快淋漓。
姜大海被押解而去，孙慧娘心急如焚，无暇顾及其他，匆忙追了上去。
姜小梨眼中挤出几滴泪水，佯装悲切地在身后呼喊：“爹，娘！
待我赚得钱财，便归来尽孝，侍奉你们二位长辈。”
随后，牙婆便引领着姜小梨与另外几个新买的小丫头来到了江府的后门。
府里的管事卫嬷嬷亲自前来挑选丫鬟，她目光一扫，瞬间就看中了姜小梨以及另外两个丫鬟。
姜小梨并不知晓这两名丫鬟原本的姓名，入府之后，她们分别被改名为小翠和春桃，而她自己也被赋予了新名“夏竹”。
这三个丫鬟将被分配至三处不同的地方，一个是去伺候在佛堂虔诚礼佛的老夫人，一个是侍奉嫡长女江思楠，还有一个则是在外院负责洒扫事宜。
“你们三个，依次介绍一下自己。”
卫嬷嬷语气冷淡地说道。
“俺叫李铁花，今年十二岁，俺是俺家里的大女儿。
俺会做饭，扫地，地里的活都会。”
那日后被改名为小翠且被安排在外院洒扫的丫鬟率先开口说道。
“嗯，下一个。”
卫嬷嬷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铁花，心想这丫鬟看着就结实，干粗活定然是把好手，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春桃赶忙抢步上前，说道：“我叫冯小蝶，今年十三。
会认识几个字。”
她急于表现自己，一心想要在这三个丫鬟里崭露头角。
果不其然，当听到春桃说会认字时，卫嬷嬷心中暗自思忖：这个不错，可以送到老太太的佛堂。
“下一个。”
卫嬷嬷接着说道。
“我叫姜小梨，今年十一岁，跟着村里的女先生学会了三字经。”
姜小梨不慌不忙地说道。
卫嬷嬷这才又重新仔细审视起姜小梨来。
原来之前夫人房里的春娘来过，提及大姑娘需要找个样貌好看的下人放在身边，外出时能一同随行。
所以，卫嬷嬷起初本就打算将姜小梨送到大姑娘房里。
只是此刻听闻姜小梨认字，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老夫人时常需要抄经送往寺庙之中，身边若有个能断文识字的丫鬟，确实会方便许多。
姜小梨敏锐地捕捉到眼前嬷嬷犹豫的心声，当机立断地补充道：“嬷嬷，我还会写字。
我可以写几个给嬷嬷看看。”
她深知自己必须尽快让卫嬷嬷做出决定将自己安置妥当，因为很快春娘就会因不放心而前来查看，若那时仍未确定去处，自己便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那你跟我进屋拿了纸笔。”
卫嬷嬷略作思索后说道。
言罢，嬷嬷便领着姜小梨走进了自己的屋内。
一进屋，姜小梨毫不犹豫地从腰间取出自己卖身所得的银两，仅给自己留了二两，其余的都递在卫嬷嬷手中。
她前世偶然得知卫嬷嬷家中有个身患咳疾的儿子，为了给儿子治病，卫嬷嬷几乎将所有的钱财都搭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
卫嬷嬷面露诧异之色，心中不禁起疑。
这丫头图谋什么？
姜小梨当即双膝跪地，眼眶泛红，声音略带哽咽：“嬷嬷，我在家中，爹娘常年对我非打即骂，我能活到如今实在是不易。
我只盼着能寻得一处清净之地，安心干活。
这些卖身钱，我实在不愿交给那只会打骂我的爹娘。”
说着，她缓缓撩起一截胳膊，露出上面清晰的青紫瘀痕。
这是她前两日自己忍痛弄出来的，姜大海往日里也常常对她拳脚相加，只是最近因想着要把她送给李老爷，怕她身上有伤会坏事，这才暂且停了手。
卫嬷嬷瞧见姜小梨手臂上的伤，眉头紧皱，心中暗自咒骂：杀千刀的爹娘，自己亲生的骨肉，怎下得去如此狠手。
“嬷嬷，这些钱，您就收下吧，我只求能有个安宁之所，我定会好好干活，绝不敢惹主家生气。”
姜小梨言辞恳切，眼神中满是哀求。
卫嬷嬷一时语塞，看着手中的银子，心中陷入两难。
我若收了这钱，万一被这丫头泄露出去可如何是好？
只是，若有了这笔钱，竹青的病，是不是就能用上更好的药……“嬷嬷。
我不过是个奴婢，在府里本就用不到银两，且也没人知晓我带了钱进来，求嬷嬷成全。”
姜小梨趁热打铁，继续苦苦哀求。
就在卫嬷嬷纠结万分之际，屋外传来了春娘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那亲昵的呼唤：“卫嬷嬷。”
卫嬷嬷心头一紧，急忙将银两藏入袖中。
姜小梨因早料到春娘会来，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便己快步走到卫嬷嬷那简易的书案前，开始研墨，佯装镇定。
待春娘走进屋内时，两人皆己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