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将和离书推到我面前时,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晚卿,只是演戏。委屈你了。
”他看着我,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安抚,“若雪她……身子弱,又被太子的人盯上了。
我只能用这个法子,引开他们的注意,护她周全。”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是那种能让全京城女子都为之倾倒的声音。三年来,
我听过他无数次用这种声音谈论军国大事,谈论朝堂风云,
却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近乎缱绻的语气,对我说一句话。如今,他为了另一个女人,
对我温柔了。真是讽刺。我抬起眼,目光越过他宽厚的肩膀,望向书房外。海棠树下,
站着一个穿着水色长裙的纤弱身影,正是他口中的柳若雪。她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这边,
看到我的目光,还怯怯地缩了缩脖子,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好一朵惹人怜爱的解语花。
也难怪,能让他这个战功赫赫、杀伐果断的镇国大将军,
想出这么一出“假离婚”的戏码来保护她。而我,苏晚卿,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就成了这出戏里,最无辜也最可笑的那个棋子。“所以,你要我,你的妻子,
签下这份和离书,搬出将军府,为你心爱的青梅作挡箭牌,吸引太子的火力,
承受全京城的流言蜚语?”我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萧景珩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我的平静有些不悦。在他的预想中,我或许应该哭,应该闹,
应该质问他为何如此对我。他习惯了我温顺的模样,却没想过,温顺不代表没有脾气。
“晚卿,我说了,是假的。”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萧景珩的妻子,
永远只有你一个。等风波平息,我便八抬大轿,再迎你回府,补偿你所受的委屈。
”他许下承诺,眼神里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理所当然。他笃定我爱他入骨,笃定我会为了他,
咽下所有的委屈。三年前,我或许会。那时我刚嫁入将军府,满心欢喜,
以为凭着一腔孤勇和满腹才情,总能捂热他这块冰。我为他操持家务,为他结交朝臣家眷,
为他打理他无暇顾及的那些庶务田产,甚至用我自己的钱,为他的军队填补亏空。
我做得那样多,却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一丝动容。他的心,
早就给了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柳若雪。如今,这块捂了三年都没捂热的冰,
为了保护他的心上人,终于对我露出了一丝“暖意”。这暖意,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将我心中最后一丝妄念,割得鲜血淋漓。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那笑意绽放在唇边,
却未达眼底。我拿起桌上的狼毫笔,饱蘸浓墨,在那张写着“夫妻情断,
一别两宽”的和离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苏晚卿。三个字,笔锋凌厉,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好。”我放下笔,将和离书推回到他面前,抬眸迎上他错愕的目光,“将军,祝你,
得偿所愿。”萧景珩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我竟然会如此干脆利落,
连一句挽留和质问都没有。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抚和解释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让他英俊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掌控之外的茫然。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转身走出了书房。门外,柳若雪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眼眶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和将军……”她柔声细语,
仿佛真的是在为我感到抱歉。“柳姑娘言重了。”我淡淡地打断她,
“这本就是将军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必道歉,我也受不起。”说完,我绕过她,
径直回了我的院子,“晚卿居”。这个名字,还是三年前我刚嫁过来时,萧景珩亲笔题的。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这是他对我的一份心意。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他身为丈夫,
必须要做的一点表面功夫罢了。我用了半个时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三年来,萧景珩从未踏足过我的院子,这里的一切,
都是我从苏家带来的。我的衣服,我的首饰,我的书,我的画。唯一属于将军府的,
或许就是这满院的花草,和我那颗被消磨殆尽的真心。我让我的贴身丫鬟绿竹,
将几个箱子搬上早已等候在侧门的马车。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我住了三年的牢笼。
朱红的高墙,琉璃的瓦,一切都富丽堂皇,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萧景珩没有出来送我。
或许,他还在为我的“爽快”而感到困惑。又或许,他正忙着安慰他那受了“惊吓”的青梅。
都无所谓了。从我签下那份和离书开始,我与他,与这座将军府,便再无瓜葛。
马车驶出将军府的侧门,汇入京城繁华的街道。绿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小姐,
您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那个柳若雪,分明就是故意的!将军他也太偏心了!
”“哭什么。”我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平静,“离开那个地方,
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可是……全京城的人都会笑话您的!”绿竹哽咽道。“笑话?
”我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很快,他们就不会笑了。”我苏晚卿,
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萧景珩让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就要让他,付出多大的代价。
马车没有回苏家,而是停在了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座三层高的,气派非凡的楼阁前。
楼阁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云锦阁。京城第一商号,我的产业。
2云锦阁的掌柜福伯,一见我,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东家,您回来了。
”“福伯,辛苦了。”我点点头,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丫鬟。
褪去那身象征着“将军夫人”的诰命服,换上一袭利落的素色长裙,
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备茶,我要知道,这三年来,京城商场上的所有变动。
”我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上了三楼,那间专属于我的雅间。绿竹和福伯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他们知道,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苏家大小姐,
终于回来了。三年前,我为了嫁给萧景珩,将云锦阁全权交给了福伯打理,自己则隐于幕后,
一心一意地去做那个洗手作羹汤的将军夫人。如今想来,真是愚不可及。
我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看完了福伯呈上来的所有账本和卷宗。这三年来,
京城的商业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几家老字号没落了,又有几家新贵崛起了。而云锦阁,
在福伯的苦心经营下,依旧稳坐京城第一商号的宝座。只是,账本上有一处,
引起了我的注意。“福伯,这家‘恒通钱庄’,是怎么回事?
”我指着账本上的一笔大额资金往来,问道,“我记得,我们和他们,并无生意往来。
”福伯叹了口气,面色有些为难:“东家,这……是将军府的产业。”我的心,微微一沉。
“说下去。”“三年来,将军府的军饷,有好几次都周转不开。将军……他拉不下脸面,
便让管家私下里找到老奴,从我们云锦阁,挪了几笔钱过去应急。
”福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老奴想着,总是自家人,便……”“自家人?
”我冷笑一声,将账本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福伯,你记着,从今天起,
苏家和将军府,再无半分关系。”萧景珩,他一边对我冷若冰霜,
一边却心安理得地用着我苏家的钱,去填补他军队的窟窿。他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没有。在他眼里,我苏晚卿,连同我身后的苏家,都不过是他可以随意取用的囊中之物罢了。
“那几笔钱,不必追讨了。”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淡淡地说道,
“就当我苏晚卿,买断了这三年的夫妻情分。”福伯点点头,不再多言。“另外,
”我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传我的话下去,从明天开始,
云锦阁旗下所有布庄、粮行、药铺,价格,都给我往上提三成。”福伯大吃一惊:“东家,
这……这是为何?如今市场平稳,我们贸然提价,恐怕会引来非议,失了客源啊!”“无妨。
”我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你只需告诉外面的人,云锦阁换了新东家,新东家不懂行情,
只认钱。”福伯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应下了。他跟了我多年,知道我做的每一个决定,
都有我的道理。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从“将军夫人”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不再穿那些为了迎合萧景珩的喜好而准备的素雅长裙,
而是换上了我最爱的、明艳动人的赤色罗裙。我摘掉了那支象征着妇人身份的珠钗,
重新梳起了少女的发髻。我每天都待在云锦阁,处理着积压了三年的事务。
而我“被休”的消息,也如我所料,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
我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人人都说,镇国将军为了保护柔弱的青梅,不惜休掉正妻,
当真是情深义重。又有人说,我苏晚卿商贾出身,本就配不上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被休也是迟早的事。还有人,将我三年前嫁入将军府的盛况翻了出来,
与如今的凄凉光景作对比,言语间满是幸灾乐祸。这些流言蜚语,通过绿竹的口,
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只是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舆论,是最锋利的刀,
也是最愚蠢的武器。萧景珩想用它来保护柳若雪,却不知,这把刀,很快就会伤到他自己。
半个月后。就在全京城都快要将我这个“弃妇”遗忘的时候,云锦阁,
突然对外放出了一条消息。云锦阁的新东家,为庆贺乔迁之喜,将于下月初八,
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宴。新郎,是江南来的神秘巨贾,谢知微。
而新娘,正是被全京城嘲笑了半个月的,前镇国将军夫人——苏晚卿。此消息一出,
满城哗然。3“小姐!您……您真的要嫁给那个谢公子?”绿竹拿着那张烫金的婚帖,
手都在发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婚帖都发出去了,还有假的?”我正坐在梳妆台前,
由着侍女为我试戴一支新送来的凤钗。凤钗是纯金打造,镶嵌着鸽血红的宝石,流苏垂下,
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摇曳,华贵非凡。这是谢知微托人从江南送来的聘礼之一。
“可是……这也太快了!您和将军才和离了半个月啊!”绿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您这么做,将军知道了,会怎么想?全京城的人,又会怎么说您?”“他怎么想,
与我何干?”我从镜子里看着绿竹焦急的脸,淡淡地说道,“至于京城的人,他们说什么,
我更不在乎。嘴长在他们身上,我还能一个个堵上不成?”三年的婚姻,
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幸福,从来都不是靠男人给的,更不是靠别人的嘴说的。
我要的,是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比如权势,比如金钱,
比如一个……真正懂得欣赏我、尊重我的男人。谢知微,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我在三年前,
去江南谈生意时认识的。那时,我还是未出阁的苏家大小姐,而他,
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商人。我们因一桩丝绸生意而结识,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我欣赏他的才华与胆识,他也惊叹于我一个女子,竟有如此的商业头脑。只可惜,相逢恨晚。
那时,我与萧景珩的婚事已定,君子之交,也只能淡如水。我嫁人后,便与他断了联系。
没想到,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他竟会出现在京城。那天,我刚从将军府搬出来,
正在云锦阁里看着账本,福伯便通报说,有一位姓谢的公子求见。我见到他的那一刻,
着实有些惊讶。三年不见,他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变得更加沉稳儒雅,眉宇间,
自有一股运筹帷幄的从容。“苏姑娘,别来无恙。”他对我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
他没有叫我“萧夫人”,而是叫我“苏姑娘”。这个称呼,让我心中一暖。我们聊了很久,
从江南的丝绸,聊到京城的茶楼,从商场上的风云变幻,聊到各自这三年的经历。他告诉我,
他一直没有婚配。我告诉他,我刚刚和离。当他听到我为了一个男人,
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将自己困于后宅三年时,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晚卿,”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你不该是笼中的金丝雀。你的天地,
在更广阔的地方。”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谢公子,
你我年纪都不小了。你未娶,我未嫁。不如,我们凑合一下?”我看着他,
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他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晚卿,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点点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一场,全京城最盛大的婚礼。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苏晚卿,不是没人要的弃妇,而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凤凰。
”这就是我和谢知微的开始。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两个成年人之间,
基于互相欣赏和利益共识之上的一场……合作。或者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双向奔赴。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时间很紧。但对云锦阁和谢知微的财力来说,这都不是问题。一时间,
京城里,关于我的流言,又换了新的版本。有人说我水性杨花,刚被休就另寻新欢。
有人说我不知廉耻,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生怕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更有人猜测,
那个江南来的谢知微,是不是早就和我暗通款曲,给镇国将军戴了绿帽子。这些话,
比之前的更加难听,更加恶毒。我依旧充耳不闻。我忙着筹备我的婚礼,
忙着和谢知微商讨我们两家产业合并后的宏图大计。我忙着,将萧景珩,将那段不堪的过往,
彻底从我的人生中,剥离出去。而此时的将军府,也并不平静。
萧景珩放出我“假和离”的消息后,太子那边,确实消停了一阵。但很快,他们就发现,
这不过是萧景珩的缓兵之计。太子的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他们不再针对柳若雪,
而是直接对萧景珩的军队下了手。克扣军饷,拖延粮草,甚至在朝堂上,
公然弹劾他治军不严,纵兵扰民。萧景珩被搞得焦头烂额。他想起了我,
想起了我身后的苏家。以往,每当遇到这种钱粮上的难题,只要他开口,
我总会想办法为他解决。于是,他派了管家,来云锦阁找我。“夫人,将军说,
之前跟您说好的,只是演戏。您看,您是不是……该回去了?”管家站在我面前,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从前的倨傲。我正在看新送来的喜服料子,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张管家,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家将军,已经和离了。这声‘夫人’,我可担待不起。
”“可是……将军说了,是假的啊!”管家急了。“哦?是吗?”我放下料子,
终于正眼看向他,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可我苏晚卿,从不做假戏。和离书上,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家将军若是不识字,可以请个先生,好好教教他。”“你!
”管家气得脸色涨红。“送客。”我懒得再与他废话。管家灰溜溜地走了。我知道,
他一定会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萧景珩。我等着。等着看他萧景珩,
在得知我即将大婚的消息后,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4管家回到将军府,
将我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景珩。彼时,萧景珩正在书房里,为一批被扣押的军粮而烦心。
听完管家的话,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当真这么说?”“千真万确。
”管家低下头,不敢看将军的脸色,“苏……苏小姐还说,她从不做假戏。”萧景珩的脸色,
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上好的梨花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
“好个苏晚卿!好个从不做假戏!”他咬牙切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以为,
苏晚卿只是在闹脾气。他以为,只要他处理完柳若雪的事情,再去哄一哄,
那个女人就会像从前一样,乖乖地回到他身边。他从未想过,那只温顺的猫,
竟然会伸出利爪。“将军,息怒。”柳若雪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参汤,柔声劝道,
“姐姐她……或许只是一时气话。毕竟,您为了我,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等过些时日,
她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的。”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更是火上浇油。萧景珩一想到,
自己为了她,才和苏晚卿闹到这个地步,心中便涌起一股无名的烦躁。“你先出去。
”他冷冷地说道。柳若雪的脸色一白,端着参汤的手,微微颤抖。
她从未见过萧景珩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她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了出去。书房里,
只剩下萧景珩一人。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踱着步。苏晚卿的决绝,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有了苏家在背后的财力支持,他在朝堂上的处境,变得举步维艰。***的人,
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对他穷追猛打。他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备马!
”他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门外喝道,“我去云锦阁!”他要去亲自问问那个女人!他就不信,
三年的夫妻情分,她能说断就断!然而,当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身寒气,来到云锦阁时,
却被拦在了门外。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福伯。“将军,我家东家说了,今日不见客。
”福伯站在门口,不卑不亢。“你的东家?”萧景珩冷笑一声,“我竟不知,这云锦阁,
什么时候换了东家!”“就在半个月前。”福伯淡淡地说道,“将军,请回吧。
”萧景珩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堂堂镇国将军,竟然被一个商号的掌柜,
拦在了门外。“滚开!”他怒喝一声,伸手就要去推福伯。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
停在了云锦阁的门口。车帘掀开,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俊雅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正是谢知微。“这位将军,不知在我的店门口,有何贵干?”谢知微看着萧景珩,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你的店?”萧景珩眯起了眼睛,
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正是。”谢知微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在下谢知微,
云锦阁,如今是我的产业。”萧景珩的心,猛地一沉。他听过这个名字。江南来的巨贾,
富可敌国。可云锦阁,明明是苏家的产业!是苏晚卿的嫁妆!“苏晚卿呢?”他压抑着怒火,
沉声问道。“晚卿正在楼上试穿喜服,不便见客。”谢知微微笑着,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喜服?!”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什么喜服?!”“哦?将军还不知道吗?
”谢知微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下月初八,我和晚卿,就要成婚了。届时,
还望将军能赏光,来喝杯喜酒。”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大红的喜帖,
递到了萧景珩的面前。那刺眼的红色,像一团火,灼伤了萧景珩的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喜帖,上面的两个名字,苏晚卿,谢知微,像两根毒刺,
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成婚?她竟然要嫁给别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
没他活不下去的女人,竟然在他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要嫁给别人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背叛的愤怒和恐慌,瞬间席卷了他。他一把抢过喜帖,撕得粉碎。
“我不同意!”他对着谢知微,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她是我的妻子!她永远都是!
”谢知微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将军,你是不是忘了?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蔑,“半个月前,
是你亲手签下了和离书,将她,赶出了家门。”“如今,她苏晚卿,是自由身。她想嫁给谁,
就嫁给谁。”“你,管不着。”5“你,管不着。”谢知微的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了萧景珩的脸上。他戎马半生,战无不胜,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份羞辱,是他亲手造成的。是他,
为了一个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的理由,将自己的妻子,亲手推到了别的男人怀里。
他看着谢知微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恨不得一拳打碎他那虚伪的笑容。但他不能。这里是京城,
是天子脚下。他再大的军功,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皇商动手。“苏晚卿!
”他没有理会谢知微,而是对着云锦阁的楼上,大声吼道,“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
”他的声音,引来了街上所有人的侧目。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那不是镇国将军吗?他怎么在云锦阁门口大喊大叫?”“还能为什么,
为了那个被他休了的前妻呗!”“我听说啊,那位苏小姐,马上就要嫁给云锦阁的新东家了!
啧啧,这脸打的,真是啪啪响!”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萧景珩的耳朵里。
他何曾如此丢脸过?楼上,雅间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我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
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身嫁衣,比我三年前嫁给他时穿的,要华丽百倍。
金线绣着凤凰,裙摆上缀满了明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看着楼下那个状若疯癫的男人,那个我曾经爱了三年的丈夫,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萧将军,”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我早已和离,
婚嫁自由。你今日在我未来夫君的店门口大吵大闹,是何道理?”未来夫君。这四个字,
再次像利刃一样,刺穿了萧景珩的心。“我不信!”他赤红着眼睛,仰头看着我,
“我不信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接你回去?
”我笑了。“将军,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我苏晚卿,从不走回头路。更何况,一个为了别的女人,就能毫不犹豫舍弃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