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破产那天，我群发短信求援。
兄弟回“认清地位”，女友甩来账单索要分手费。
我删光所有人，注册了代驾APP。
三个月后，全市顶级酒会门口，我穿着代驾制服敲响劳斯莱斯车窗。
后座醉醺醺的发小搂着我前女友：“哟，破产少爷还没饿死？”
我拉开车门，亮出手机里的产权证书：“巧了，这车我的。”
“包括你公司51%的股权，现在，请你们滚下去。”
全场闪光灯中，我弯腰拾起他们惊掉的下巴：“忘了说，收购方是我新注册的小公司。”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手机屏幕上是寥寥几条编辑好的求助信息，收件人名单不长，却囊括了我二十六年人生里自认为最铁的死党，和最亲密的爱人。
“家里出了点事，急需周转，能不能……”
消息发出去，我把手机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屏幕朝下，好像这样就能隔绝即将到来的审判。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沙发光滑的皮质，这沙发是意大利定制的，三个月前才送到，当时哥们儿几个还在这儿开过品酒会，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现在，屋里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嗡鸣。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我此刻的身影，略显单薄，套着一件皱巴巴的定制衬衫，曾经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凌乱。窗外，是这座城市最引以为傲的江景，霓虹璀璨，车流如织，勾勒出财富与权力的轮廓。我家，或者说，我曾经的家，就盘踞在这轮廓的制高点上。
林氏集团。四个字，曾经是本市商界的金字招牌。而我是林氏唯一的继承人，林枫。曾经走到哪里，耳边都是“林少”的殷勤呼唤。
然而大厦倾颓，有时只需要一瞬间。
父亲投资失误，加上被信任多年的副手联手外人做局，资金链一夜断裂。消息被强行压了几天，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今天下午，法院的封条已经贴上了集团总部的部分资产。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从前门庭若市的林家别墅，此刻冷清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第一个回复来得比想象中快。
是赵晟，和我光屁股玩到大的发小，我家没破产时，他搂着我肩膀说“枫子，咱俩是一辈子的兄弟”，他家的公司很大程度上倚仗林氏的订单。
手机屏幕亮起，不是预想中的关切或询问，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带着冰冷的嘲讽：
“认清地位。”
我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指尖有点发凉，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升起多少愤怒，只是一种被冰水浸透的麻木。地位？是啊，破产的富二代，在你们眼里，大概连路边摇尾乞怜的野狗都不如了吧。
紧接着，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提示音，像一连串急促的耳光，扇在我最后的侥幸上。
“林枫，不是不帮你，我最近手头也紧啊。”——这是以前追在我屁股后面，求我带着玩的某个“兄弟”。
“林少，哦不，林枫，咱们的交情还没到借钱的份上吧？”——这是曾经在我生日宴上喝得烂醉，说愿意为我两肋插刀的某人。
“听说你家房子都快被查封了？啧，早跟你说别那么高调。”——这是……我甚至懒得去分辨是谁了。
语言五花八门，核心意思却出奇的一致：划清界限，落井下石。
最后一条信息，来自置顶的那个名字，苏晴。我的女友，或者说，前女友。我们交往三年，我送她的珠宝、包包、奢侈品，足够开一家小型买手店。我曾以为，即便全世界都背弃我，至少她……
我点开信息，不是文字，是一张图片。
一张制作精良的电子账单，项目列得清清楚楚：青春损失费、名誉补偿费、精神抚慰金……最后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三天内付清，否则法庭见。”
下面还有一句语音，我点开，是她那把曾经让我觉得酥软甜腻的嗓子，此刻冷硬得像刀子：“林枫，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会跟着你个穷光蛋吧？钱记得打过来，不然有你好看！”
账单。分手费。
我听着那段语音，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是压抑的，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肩膀都在抖动，笑到最后，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我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润。原来我还是会哭的。
也好。
我拿起手机，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打开通讯录，从第一个名字开始，删除。赵晟、苏晴、那些刚刚发来信息的“好友”……一个接一个，名字和号码在屏幕上消失，仿佛将我过去二十六年的某一部分人生，也一并格式化。
每删除一个，心口的某处沉重，似乎就轻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荡荡的钝痛。
删光了。世界清静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却再也照不进我这间即将不属于我的豪华牢笼。
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如玩具车般穿梭的车辆。生存。一个以前从未真正思考过的词，此刻沉重地压在了肩头。
需要钱，需要最快能拿到现金的方式。
我拿起桌上那部已经清理干净的旧手机，熟练地下载了一个蓝色的APP图标——一个时下最流行的代驾平台。注册，认证，上传资料……每一步操作都冷静得可怕。
“认证成功，司机林枫，欢迎您。”
电子音毫无感情地播报着。
林枫。不再是林少。
只是代驾司机，林枫。
我扯下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随手扔在地上，像丢掉一件垃圾。换上一件最普通的纯棉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走到衣帽间，从最角落的抽屉里，翻出一块表。不是什么名表，是我考上大学时，母亲用她攒下的私房钱给我买的毕业礼物，西铁城的光动能，不值什么钱，但走时精准。母亲在我成年后不久就病逝了，这块表是我仅存的、与那个单纯美好时代有关的念想。我把表戴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
然后，我从衣柜深处，拿出一只陈旧但干净的帆布包，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必需品。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无数繁华旧梦，如今却只剩一片狼藉的房子，转身，关门。
“砰。”
沉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