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堂屋里传来压抑的争吵声，虽然听不真切，但林雪尖利的嗓音和林福生沉闷的低吼断断续续传来，无疑都是在痛斥她的“贪婪”和“不孝”。
林薇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引燃了灶膛里的柴火。
火焰跳跃起来，映照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眸。那一成彩礼，是她为自己争取来的唯一生机。
萧家的那个破四合院，她上辈子路过两次，荒凉破败，住到那种地方，没有钱她怎么生活？更别说，萧家大公子还要靠她这个保姆照顾。
她不信萧家还会掏钱让她生活，他们如果真的想让那位又残又瞎的大少爷过得好，大可以去一大帮仆人去照料。
但如今萧家却只找了个丫头，还美其名曰是找个妻子，想想都知道那地方的日子不会好过。
傍晚，天色擦黑。 陈芳沉着一张脸走进厨房，将一个用手帕紧紧包裹的小布包塞进林薇手里，动作粗鲁，带着十足的不情愿。
“拿去，你个讨债鬼！记住，这是家里仁至义尽了。嫁过去以后安分点，别给家里惹祸！”
陈芳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眼神复杂地瞪了她一眼，仿佛林薇不是去嫁人，而是去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林薇捏了捏那个布包，厚度让她心下稍安。
她没有打开看，只是默默揣进怀里最内侧的口袋， “谢谢妈。”她低声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芳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说不出话，最终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夜里，林薇躺在自己狭窄的木板床上，隔壁房间还隐约传来林雪兴奋地和陈芳讨论要买什么新料子做嫁衣的声音。
她睁着眼睛，望着糊着旧报纸的屋顶，毫无睡意。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萧家的车就准时到了林家的小院里来接人，动静不大，却依旧引得林围邻居们在门口张望。
林薇的行李简单的可怜，一个洗的的发白的布包袱和两床半新的被褥。
陈芳和林福生送林薇出门，脸上挤着笑，说着“听话”，“好好过日子”的场面话，林雪则是站在二楼的窗户前，得意的看着这一幕。
林薇没有回头再看这个家一眼，她拎着自己带着的那些行李，沉默的上了车。
汽车驶离了那个小村庄，窗外的景象从熟悉的灰墙瓦房逐步开始变成了城市的样子。最终，暮色四合时分，车子在一个看起来颇为荒凉的小巷口停下了。
司机示意她下车，指了指巷子的尽头。“就是那儿了，大少爷就住在那边，夏夫人吩咐了，要尽心照顾少爷，没事就不要往城里的本家跑。”
司机说完，从后备箱里拿出了林薇的两床半新被褥，依旧一床崭新的，大红被褥。
“这是老夫人给准备的，大少爷如今不比从前了，本家没有多余的能给，这个是给你们新婚用的。”
司机说着也不等林薇开口，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瞬间消失在视野里的汽车，她转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小巷，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股陈旧荒芜的气息，她拎着手里的包袱和被褥，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小巷的尽头。
小巷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门，林薇空出一只手，勉强将这这沉重的大门推开。
门后的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四合院，而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枯黄的杂草肆意疯长，高度都快有半个人那么高了。
院子的一侧，是一棵巨大的老梧桐树，枝叶稀疏，虬枝盘结，在暮色中投下扭曲巨大的阴影，为这个荒凉的院子平添了几分寂寥和阴森。
一条青石板路穿过那些疯长的杂草，在院子的顶端，是一栋二层的小洋楼。灰扑扑的墙面和拱形的窗框，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阳台。
但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显得破败不堪，二楼的窗户有几扇窗户的玻璃都已经碎裂，用木板胡乱的钉住了，像是建筑上丑陋的伤疤。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楼甚至都没有透出一丝光亮，死气沉沉的。
这地方真的有人住吗？
林薇迟疑的走近主宅的大门，还没来得及伸手，大厅里亮起了灯，随即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邋遢，干瘦精悍的老头探出身来，他用三角眼上下打量林薇，目光落到了林薇手里大红色的被褥后他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你就是夏夫人送来的新娘子？”
林薇看着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您好，我叫林薇。”
“瘦的跟个小鸡似的。”老头轻哼了一声，侧身让开了一些，“进来吧，少爷在里屋，没事别瞎晃，吵着少爷的休息有你好看的。”
走进了客厅，屋里弥漫着药味和灰尘的气息，家具陈旧，积着厚厚的灰，只有少数的地方有经常使用的痕迹。
老头随手指了指了一处走廊，“那边走过去就是少爷的房间，他看不见腿脚也不方便，脾气坏的很，你少去招惹他，你是来伺候人的，不是真当少奶奶享福的。”
林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没收回视线，就听见老头接着说：“往后往时送饭进去，然后收拾碗筷就可以，至于其他的嘛，你想管的话，没人拦你，只是别让那祖宗死了就行。”
说完这些，老头转身就走，仿佛和林薇多说一句话都嫌晦气，林薇看着他走向了另一处的一个房间，那句我住哪的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原地站了一会后，林薇适应了这屋里昏暗的光线，她翻了一个白眼，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有自己的脾气，她在林家一直隐忍，到了这里，这样荒唐的处境，让她实在没法继续维持冷静的心态了。
那个老头的态度，让她觉得住在这里的人不是萧家的大少爷，而是萧家的罪人。
萧家的大公子，到底是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一个处境？
林薇深呼吸一口气，她轻轻走到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推开，只是透过门缝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