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那句“女儿不能嫁太远”，我狠心拒绝了那个说要带我去看世界的少年。
留在了这个小县城，想着能陪在爸妈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后来，哥哥领回一个异地女友，
爸妈却乐开了花，张罗着买房买车，生怕怠慢了人家。很快，他们就打包了所有行李，
奔赴千里之外，说是要去帮哥哥打理新家，照顾怀孕的儿媳。现在，
那个当初要带我走的少年早已成家立业，而我，守着这个离家最近的距离，
却活成了亲情里的“外人”。原来，他们不是怕我远嫁，只是怕我嫁得比他们想去的远方，
更远。1“小雅，你嫂子预产期快到了。”电话那头，是我妈略带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我和你爸这边钱有点紧张，你先打五万过来应急。”我握着电话，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感觉这片天空已经困了我太久。“妈，你们卖老房子的钱呢？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给你哥买完房，哪还有剩的？”“再说了，
那钱都是要留给你未来侄子的，一分都不能动。”我沉默了。
那座承载了我所有童年记忆的房子，他们卖掉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电话通知我。
“你一个月工资不也有一万多吗？先拿五万出来怎么了？”“养儿防老，养你这么大，
也该轮到你孝顺我们了。”“你哥在大城市压力多大，你是女孩子，在小地方安安稳稳的，
花销又不大。”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我的心脏。不痛，但是麻。麻木了。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手机银行的余额显示着一个可笑的四位数。这份他们眼中“安稳”的工作，
每个月要还掉六千块的房贷。这套公寓，是当年他们“帮”我买的，
说是女孩子总要有自己的安身之所。可首付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管过。所有的贷款，
都是我一个人在扛。我打开微信，点开我妈的头像，准备转账。手指在密码键上悬了很久，
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胸口堵得厉害。就在这时，我妈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不是文字。
是一张照片。一张他们和我哥、嫂子在新房客厅的合影。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他们笑得满脸褶子，我哥搂着怀孕的嫂子，意气风发。他们看起来，
那么幸福，那么完整。仿佛这个家庭，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照片下面跟着一条语音，
是我妈的。她似乎忘了刚刚才跟我“借”过钱，语气里满是炫耀。“小雅，看到没？
你哥的新家，一百五十平呢！等我大孙子出生，就让他住最好的儿童房！”“对了，
忘了跟你说，老家的房子我们卖了。”“那破地方留着也没用，卖了的钱，
正好给你哥在这大城市扎根。”“将来我大孙子，也是有头有脸的城里人了！
”我盯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我这二十多年，好像活成了一个笑话。2我退出了聊天界面。
眼前一片模糊。我从没想过，那个我以为永远会是退路的家，已经被人连根拔起，
拿去给别人做了嫁衣。我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个落了灰的铁盒子。打开它，
里面是厚厚一沓信。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姜雅，今天我到了拉萨，天很蓝，
云很低，我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天堂。可惜，我身边没有你。”“姜雅，
我在西双版纳看到了一种会跳舞的草，真想让你也看看。”“姜雅，
我拿到了国外的offer，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去看看这个世界。”……是陈旭。
那个说要带我去看世界的少年。最后一封信，夹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
十七岁的他和我并肩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笑得没心没肺。我拒绝了他。
因为我妈哭着对我说：“小雅，女儿不能嫁太远，不然爸妈想你的时候，都见不到。
”为了这句“见不到”，我放弃了我的大学志愿，放弃了陈旭，留在了这个小县城。
我以为我选择了亲情，选择了陪伴。原来，我只是选择了一个他们随时可以丢弃的累赘。
我拿起手机，点开和我妈的对话框。“你们卖房子的时候，有想过我吗？”“在你们心里，
我到底算什么？”字打出来，又一个一个删掉。问了又如何？答案，我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手机突然响起，是姑姑的电话。“小雅啊，听说你妈问你要钱了？
”姑姑的声音总是那么热情，又带着一丝精明的算计。“你可别犯糊涂，
你爸妈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你哥和你那未出世的侄子身上。”“你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
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你爸妈把房子给你哥，也是为了他们老了有个依靠。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跟你爸妈闹。”每一句话，都是劝我大度。每一句话，都在告诉我，
我是个外人。我冷笑一声：“姑姑，他们老了的依靠不是我哥吗？
怎么还要我这个外人来出钱？”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姑姑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
会突然变得这么尖锐。她干笑了两声，像是为了掩饰尴尬，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你懂什么，你哥那新房，房本上写的可是你妈的名字。”“你嫂子精明得很，
你爸妈也不傻，这叫留后手。”什么？我愣住了。房子，写的是我妈的名字？
3我立刻拨通了我哥姜潮的电话。“怎么了？”他那边很吵，似乎在KTV。“哥，
听说新房的房本上，写的是妈的名字？”姜潮的语气瞬间不耐烦起来。“你又听谁嚼舌根了？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了我们好！”“林晓我嫂子家什么条件，我们家什么条件？
万一以后她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们不就亏大了？”他的话，理直气壮，毫无愧疚。“所以，
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算计一个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我只觉得一阵恶寒。“姜雅！
你怎么说话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叫算计？这是保护我们老姜家的财产！
”“你一个没结婚的懂什么！”“爸妈养你这么大，现在让你出点钱帮衬一下家里怎么了？
我这可是为了延续咱们老姜家的香火！”香火……又是香火。我忽然想起小时候，
我哥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躲起来让我顶罪。爸妈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顿。
我哭着说是哥哥干的。我妈却说：“你一个女孩子，替你哥扛点事怎么了？他是男孩子，
不能留案底！”那一刻的委屈，和现在如出一辙。“哥，你还记得吗？小学三年级，
王胖子抢你的游戏机，是我把他打跑的。”我轻声问。电话那头传来他不屑的嗤笑。
“都多大的人了，还提小时候那点破事。”“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是啊，没意思。
是我太天真，总以为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暖，能证明我们之间存在过亲情。“哦，对了。
”就在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姜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极其随意的口吻说道。
“爸妈说，你在老家那套公寓，也该找个时间卖了。”“反正你一个人住也浪费。
”“卖了的钱，正好给我换辆好点的车，接送客户也有面子。”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
彻底凝固了。4“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我说，
把你那套公寓卖了……”“嘟——”我挂了电话。大脑一片空白。他们要卖掉我的房子。
这套我每个月用三分之二的工资，苦苦供养的房子。我冲进卧室，
从柜子最深处翻出一个文件袋。里面是我这套房子的所有合同。我颤抖着手，
一张一张地翻看。购房合同，
贷款合同……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贷款合同上借款人的那一栏。上面有两个名字。主贷人，
是我。共同借款人，是我爸，姜建国。我当时还傻乎乎地问过，为什么要写我爸的名字。
我爸说：“银行看你一个小姑娘，贷款额度批不下来，加上我，能多贷点。”我信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感激涕零地信了。我继续往下翻，
翻到了最后那张红色的不动产权证书复印件。在“权利人”那一栏，只有一个名字。姜建国。
不是我。也不是我和他两个人。是他一个人的名字。轰的一声。我脑子里的某根弦，
彻底断了。我一直在为一套不属于我的房子，偿还贷款。我像一头被蒙上眼睛的驴，
勤勤恳恳地拉着磨，以为面前的萝卜是给我的奖励。到头来，我只是在为我的主人耕地。
耕完了地，就要被宰了吃肉。所谓的“女儿不能嫁太远”，不是怕我受委屈。
是怕我这个免费的劳动力跑了。所谓的“帮你买套房”，不是为我安身立命。
是他们在我身上投资的一个更稳妥，更长期的理财产品。现在，
他们要去我哥那里“安享晚年”了。我这个理财产品，也到了该“赎回”的时候了。原来，
他们不是怕我远嫁。他们只是怕我嫁得比他们想去的远方，更远。怕我脱离他们的掌控，
不再能为他们，为他们的宝贝儿子，榨干最后一滴血。眼泪汹涌而出，
又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哭什么？为一群吸血鬼，不值得。我擦干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张名为“亲情”的虚伪面具，被他们亲手撕碎。面具之下，是血淋淋的算计和冷漠。也好。
从此以后，我不必再伪装那个“乖女儿”了。我打开电脑，
冰冷的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找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邮箱地址。
那个曾经说要带我去看世界的少年。我听说，他现在成了一名很厉害的律师。我深吸一口气，
敲下了一行字。“陈旭，我是姜雅。我需要一个律师。”停顿了片刻，我又加上一句。
“还有……我想去看世界了。”点击，发送。这一刻，我不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我只是，
姜雅。5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陈旭的回信。
快得让我以为是系统自动回复。“律所地址：[XXXX]。随时恭候。”“至于世界，
它也等了你很久了。”简短，有力，带着一丝温柔。我看着那行字，
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地放松了一丝。第二天，我请了假，坐上了去往省城的高铁。
陈旭的律所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我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正在接电话，看到我，
他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稍等。他比照片上更成熟，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
眉眼间是属于成年人的沉稳和锐利。挂了电话，他给我倒了杯水。“路上顺利吗？”“嗯。
”没有过多的寒暄，我将所有合同和文件都推到他面前。“情况就是这样，这套房子，
我付了首付的大头，还了五年贷款，但房本上是我爸的名字。”陈旭一张一张看得非常仔细。
“有点棘手，但不代表没有赢面。”他抬起头，目光清亮。“你父亲是共同借款人，
但房产证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这在法律上存在争议。最关键的证据，
是你这五年来源清晰、用途明确的还款记录。”“他们现在想卖掉这套房子，我该怎么办？
”这是我最担心的。陈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静的弧度。“很简单，我们先让他们乱了阵脚。
”他给了我两个建议。第一，立刻停止偿还这套房子的所有贷款。第二，给银行打电话，
告知主贷人，也就是我，已经失去还款能力。“银行会立刻联系共同借款人，也就是你父亲。
如果他也拒绝还款，他的征信将受到严重影响，进而会影响到你哥哥未来的一切贷款申请。
”我明白了。这是釜底抽薪。他们最在意的，无非是他们宝贝儿子的前程。“好，
我马上就办。”我当着陈旭的面，先是停掉了银行卡的自动还款。然后，
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开了免提。我装出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妈，我……我失业了。
”“公司裁员，把我给裁了。”“这个月的房贷，我还不上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然后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什么？！”“你怎么搞的！这么安稳的工作都能丢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房贷断了怎么办？你爸的征信黑了，
你哥以后还怎么贷款买车买二套房！”她甚至没有一句关心我失业后要如何生活。
她只关心她儿子的未来。真好。这下，我心里最后一点点不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最无辜，最天真的声音。“哦，我以为房子是我的呢。
”“既然房本上是爸爸的名字，那这房子就是爸爸的呀。”“谁的房子谁还贷，
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是气急败坏的挂断声。
我看着陈旭，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笑意，和一丝……心疼。“第一步，成功了。
”他说。6我的手机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成了全家的热线电话。
姑姑、叔叔、二姨、三舅……所有我叫得上名字的亲戚，轮番上阵。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是个白眼狼，是个祸害，为了自己，不惜毁掉父亲和哥哥的前途。
家族微信群里，更是上演了一场批斗大会。我妈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
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如何忤逆不孝，如何忘恩负义。我哥则发了一张他和我爸的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