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的零点,突然收到我爸的微信。他问我。冉冉,你是不是还有六十年阳寿啊?
我看着体检报告回了一句。是。本以为是他独特的生日祝福。手机却响个不停。
你反正也活腻了,不如匀三十年给你弟怎么样?我直接关机不想听他疯言疯语,
不料他竟直接用我妈的手机打了过来。冉冉,你别这么不懂事嘛。你弟可是咱们家的独苗,
他好了你才能好。再说只是三十年,你还有三十年呢,够你活到退休了。1.手机屏幕上,
妈这个字眼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挂断,她再打。我再挂,她再打。第三次,我接了起来,
没等她开口,冷冷地问:他给你多少钱,让你来当说客?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我妈尖利的声音:许冉!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我是为了你好!你弟好了,
这个家才能好,你以后才有依靠!我的依靠就是我弟的三十年阳寿?我气笑了,妈,
今天是我生日。生日年年都过,你弟的命就一条!她话说得理直气壮,
嘉言找大师算过了,他命格矜贵,本该大富大贵,就是阳寿上有点缺憾。
大师说家里有亲缘可以补,你这不正好吗?正好?他缺的就从我这里拿?
我是他的备用零件库吗?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拿!这是匀!匀给你亲弟弟!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我爸在那头抢过电话,
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许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大师说了,只要你真心同意,
画个符念个咒就行。你明天就给我回来,把这件事办了。如果我不呢?你敢!
我爸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别忘了,你现在住的房子,首付是谁给你出的。你要是不听话,
就给我从那房子里滚出去!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咆哮,心脏一寸寸冷下去。那套房子,
首付二十万,我爸妈是出了五万。剩下的十五万和后续所有的月贷,
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可是在他们嘴里,这房子就成了他们对我的恩赐,
是随时可以收回的筹码。行啊。我平静地回道,房子我还给你们,月供你们自己还。
三十年阳寿,我一天都不会给许嘉言。说完,我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世界终于清静了。我看着桌上自己给自己买的小蛋糕,
一点胃口都没有。这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同胞弟弟。
在我二十八岁生日的这天,他们商量着,要取走我一半的性命。我以为拉黑就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剧烈的砸门声惊醒。打开门,我爸妈和我弟许嘉言,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外。我爸脸色铁青,看到我开门,扬手就要打过来。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一巴掌落空,更是恼羞成怒:反了你了!还敢躲!
我妈在一旁哭天抢地:冉冉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弟去死吗?
许嘉言站在他们身后,低着头,一副委屈又无辜的样子。他要死了?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呢?
我冷眼看着他们三个人上演的这出闹剧。许嘉言小声嗫嚅:姐,大师说了,
我虽然现在没事,但是命里有一劫,过不去就……那就别过了。我直接打断他,
你自己的命,自己想办法。我的命,一分一秒都跟你没关系。许冉!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不孝女!
我们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东西!今天你要么同意,要么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他们以为我会在乎。可从他们提出那个荒唐要求的一刻起,在我心里,
他们也已经不是我的家人了。2.好啊。我靠着门框,点了点头,
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从此以后,别再来找我。我爸妈都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
我能这么干脆。我妈的哭声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冉冉,你……你说什么?我说,
我同意跟你们断绝关系。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房子我会尽快挂牌出售,那五万块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你疯了!
我爸吼道,为了三十年阳寿,你连家都不要了?是你们为了许嘉言,
连女儿的命都不要了。我纠正他。我们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嘉言拉了拉我妈的袖子,小声说:妈,算了,姐姐不愿意就算了……我,我认命了。
他这副以退为进的绿茶姿态,成功让我妈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冲上来,
抓住我的胳膊:许冉!你看看你弟!他多懂事!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牺牲一点点!
就三十年而已!你还有三十年可以活啊!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很疼。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彻底冷下脸: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出我家。你……
我没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关上了门,反锁。
门外传来我爸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许嘉言爸妈你们别逼姐姐了
的虚伪劝慰。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
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我缓缓滑坐在地。体检报告上说我身体健康,预计能活到八十八岁。
六十年阳寿。原来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可以随意取用、拿来为我弟续命的数字。
我不能坐以待毙。他们既然能找到所谓的大师,算出我的阳寿,就说明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
我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想用什么方法,来匀走我的寿命。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想起奶奶去世前,曾交给我一个上了锁的黄花梨木盒子。她说,
这是我们许家女眷代代相传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开。
难道秘密就在这个盒子里?我从床底深处翻出那个盒子,锁很老旧,我找了根发夹,
捅咕了半天,竟然真的打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泛黄发脆的线装书。
书页边缘已经残破,字迹是娟秀的蝇头小楷,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我小心翼翼地翻开,
开篇第一行字,就让我浑身一震。许氏血脉,天赋异禀,可窥天命,亦可转圜。然,
转圜之术,逆天而行,施者受者,皆有代价。
书里详细记载了这种匪夷所夷所思的阳寿转圜之术。原来,我们许家的女人,
天生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预知自己和至亲的寿数。并且,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
将自己的阳寿渡给血亲。但是,这种术法有极其严苛的限制和可怕的反噬。第一,
必须是转渡者心甘情愿,不能有半分强迫。第二,转渡的阳寿,并非凭空增加,
而是将转渡者后半生命运中的所有病痛、灾祸、苦厄,一并转嫁给了接受者。也就是说,
如果我把三十年阳寿给了许嘉言,他得到的不是三十年健康安稳的岁月。
而是我从五十八岁到八十八岁,这三十年间本该承受的所有老年病痛、意外灾祸。
他会在壮年之时,提前品尝老衰病死的滋味。书的最后,用朱砂红笔写了一行警示。切记,
此术伤天害理,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用。若为一己私欲,强行索取,必遭天谴,祸及满门。
我看着那行字,手脚冰凉。我爸妈,他们知道这些吗?还是那个所谓的大师,
只告诉了他们可以夺取我的寿命,却隐瞒了这背后可怕的代价?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是许冉小姐吗?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传来,
我是玄清大师。你父母和弟弟,现在正在我这里。3.你弟弟的命格,我看了,
富贵不可言,可惜阳寿有亏。而你,命格平平,寿数却长。这本就是不公。
玄清大师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凉飕飕地往我耳朵里钻。你占了你弟弟的福气,
匀一些寿命给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父母也是这个意思,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捏紧了手里的古书,冷笑一声:大师?我看是江湖骗子吧。
你知道强行转渡阳寿的后果吗?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知道内情。看来,
许家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玄清大师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既然如此,你应该更清楚,
只要你点头,一切都很简单。我为什么要点头?为了你的家人。
你也不想他们后半生都活在对你的怨恨里吧?他循循善诱,你弟弟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他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你,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平平淡淡活到退休,和轰轰烈烈但求无憾,
你选哪个?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我的人生毫无价值,所以我的寿命也廉价。
我选我好好活着,看着你们遭天谴。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玄清大师的耐心耗尽了,声音变得狠厉,许冉,我告诉你,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心甘情愿』!你等着!电话被挂断。我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个玄清大师,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神棍。他知道许家的秘密,而且听他的口气,
似乎还有别的邪术。我不能再待在家里。我迅速收拾了最重要的东西,包括那本古书,
塞进背包里,然后立刻离开了公寓。我没有去酒店,而是找了一家需要刷卡才能上楼的民宿,
用了朋友的身份证登记入住。刚安顿下来,我的手机就收到了我妈发来的视频。视频里,
许嘉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戴着氧气面罩,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我妈哭得声嘶力竭:冉冉,你快来啊!嘉言他不行了!大师说你再不同意,
他就真的没救了!我爸抢过手机,对着镜头怒吼:许冉!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
就赶紧过来!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视频的背景,是医院的抢救室。看起来那么真实。
可我知道,这是假的。是他们和那个玄清大师,联手做给我看的一场戏。
目的就是为了逼我就范。我的心很乱,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们为了达到目的,
竟然连这种诅咒自己儿子/弟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自乱阵脚。我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还是玄清大师。想通了?
他得意地问。我可以同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不是三十年。哦?
你想通了?愿意多给点?不。我看着窗外的夜色,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他六年。
用我从五十八岁到六十四岁这六年,换他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书上说,转渡的年限越短,反噬越小。六年,
或许只会让他提前感受一些关节炎、高血压的烦恼,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也算是我,
还了父母这二十八年的生养之恩。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才传来玄清大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六年?不够。你弟弟的命格,
至少需要三十年才能补全。那就没得谈了。别急。他话锋一转,这样吧,
我们各退一步。二十年,换你弟弟后半生顺遂。这笔买卖,你绝对不亏。我没有说话。
他在试探我的底线。许冉,你别忘了,你弟弟现在还在抢救。你每犹豫一分钟,
他的危险就多一分。我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那本古书上的朱砂警示。祸及满门。
我不能让他们得逞。好。我下定了决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我有条件。
你说。第一,仪式必须由我主导,地点我来定。可以。第二,仪式之后,
你们所有人,都必须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们断绝一切关系,立下字据,永不反悔。
没问题。玄清大师答应得非常爽快,只要你肯给,什么都好说。第三,
我顿了顿,说出了我真正的目的,我要见你一面。在仪式之前。我要亲眼看看,
这个蛊惑我家人的妖道,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更重要的是,我要从他嘴里,
套出关于这个术法更多的秘密。古书上的记载并不完整,很多关键之处都被撕掉了。
直觉告诉我,玄清大师知道的比我多。见我?他轻笑一声,小姑娘,好奇心太重,
可不是什么好事。见不到你,一切免谈。我态度强硬。他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权衡利弊。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城南,清风茶馆,我等你。
4.清风茶馆是个很雅致的地方,古色古香。我提前半小时到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十二点整,一个穿着黑色对襟唐装,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径直朝我走来,
眼神锐利,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在我对面坐下。你就是许冉?你是玄清?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
但眼神里的阴鸷和老成,却像是活了很久。胆子不小,还真敢一个人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回敬道。他笑了,
放下茶杯:你找我来,不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吧?说吧,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
关于阳寿转圜之术,你还知道些什么。我开门见山,我家的那本古书,被人撕掉了几页。
玄清大师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哦?你倒是坦诚。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问题。
我回答你三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把三十年阳寿给你弟弟。成交吗?三十年?我皱眉,
我们说好的是二十年。现在是三十年了。他笑得像只狐狸,你多问一个问题,
就多加十年。你要是想把整本书的秘密都搞清楚,把你那六十年全搭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里一沉。他这是在拿捏我。他笃定我迫切地想知道真相,笃定我会妥协。好。
我咬了咬牙,三个问题。问吧。第一个问题,这个术法,
除了转渡阳寿和附加的病痛,还有没有别的副作用?
玄清大师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问到点子上了。当然有。他身体微微前倾,
压低了声音:阳寿,本质上是一个人的『气运』。你把阳寿渡给别人,
相当于把自己的气运分给了他。你给的越多,自身的气运就越薄。你会变得越来越倒霉,
喝凉水都塞牙。而接受你阳寿的人,则会气运亨通,心想事成。原来如此。
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他们不仅想要许嘉言活得长,还想让他活得好。用我的倒霉,
去换他的好运。第二个问题。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这个术法,可以逆转吗?
逆转?玄清大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给了就是给了,
没有后悔药。不过……他故意拖长了音。不过什么?不过,如果你能在转渡之后,
杀了那个接受你阳寿的人,他的气运会以十倍的强度,返还到你的身上。他看着我,
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到时候,你就是天命之女,做什么都能成。
我被他话里的恶意惊得脊背发凉。他这是在教唆我杀了许嘉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好玩啊。他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看着你们姐弟反目,自相残杀,
不是很有趣吗?这是第三个问题了,我回答完了。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师,他就是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疯子。他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
把那个术法说得天花乱坠,就是为了看一出好戏。现在,你可以告诉我,
仪式什么时候开始了吧?我故作平静地问。别急。玄清大师端起茶杯,
在你贡献你的阳寿之前,你父亲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话音刚落,
茶馆的门被推开。我爸妈,还有许嘉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