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裴观。我以为进了国子监,身边都是满腹经纶的未来栋梁。
直到我遇见了我的新同窗,季攸宁。她看起来温温柔柔,人畜无害。可她解决问题的方式,
总让我脊背发凉。有人抢她座位,她反手拿出监规,把对方的入学资格考据得明明白白,
吓得人家再也不敢靠近三尺之内。小组功课,纨绔子弟崔珏想抢她功劳,
她直接做了一份详尽到每个时辰的《组员贡献度与产出效率对照表》,
附在作业后面交了上去。夫子看完,当场让崔珏罚抄《论语》一百遍。最离谱的是,
有人拿“孤苦可怜”卖惨,想让她帮忙写作业。她点点头,
从书箱里摸出一份《劳务雇佣契书》,上面条款清晰,权责分明,连违约金都算好了。
我开始怀疑,这姑娘脑子里装的不是四书五经,是《大齐律》和一本冰冷的账本。
我试图用圣贤书里的道理去分析她,结果屡屡碰壁。我决定离她远点。可麻烦,
却一步步将我们卷入更深的漩涡。直到那天,国子监被羽林卫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以为大祸临头。我看见那个总爱眯着眼打盹的季攸宁,缓缓站起身。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她走上讲台,拿起戒尺,轻轻敲了敲桌子。“诸位爱卿,”她说,
“朕的入学摸底考试,到此结束。”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上的不是学。是她的考场。
1我是裴观,大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年方十八,前途无量。说实话,我有点飘。
直到我进了国子监,并且认识了季攸宁。她彻底治好了我的飘。国子监是什么地方?
未来宰辅的摇篮,朝廷重臣的预备役。能进来的,要么是像我这样才华横溢到皇帝都点赞的,
要么就是开国勋贵的公子哥儿。所以这里的氛围很奇特,学术风气和拜高踩低齐飞,
才子与纨绔共舞。我是前者,我旁边新来的季攸宁,看起来也像前者。她长得挺秀气,
安安静静的,总是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个好学生。可第一天,我就发现我错了。
国子监的座位,不是随便坐的。那都是名利场。前排靠窗,夫子看得见,光线又好,
是学霸必争之地。后排靠门,方便开溜,是学渣的天然宝座。我作为状元郎,
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的“龙椅”上。季攸宁来得晚,只剩下一个不好不坏的位置。
可她刚坐下,麻烦就来了。来的是崔珏,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国子监一霸,
著名的“精神小伙”。他身后跟着两个狗腿子,直接一脚踹在季攸宁的桌腿上。“起来,
这位置小爷要了。”崔珏说话,下巴都是朝天的。换做别人,要么忍气吞声,
要么就是头铁硬刚。我以为季攸宁一个弱女子,多半会选择前者。她确实没硬刚。
她只是抬起头,很平静地看了崔珏一眼。那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在看一个同学,
倒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为何?”她问,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崔珏乐了:“因为小爷看上了,这个理由够不够?”“不够。”季攸宁摇摇头,
然后从她那个半旧的书箱里,拿出了一本书。不是四书五经,
是《国子监入学仪注及监规总则》。我愣了。这玩意儿又厚又涩,入学时人手一本,
但估计除了我这种书呆子,没人会翻开看。季攸宁翻得很快,哗啦啦的,最后停在某一页。
“监规总则,第三卷,第七条,入学席次,按入学考核名次,由司业统一排定,一月一轮换,
非因身体残疾等特殊缘由,不得私自调换。”她抬起头,看着崔珏。“你的考核名次,
是甲班末等。我的名次,是乙班中上。按规矩,你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崔珏的脸,
瞬间就绿了。他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把这破玩意儿背得这么熟。
“你……”他憋了半天,“小爷不管什么规矩!小爷就是规矩!”这是纨绔的经典台词。
通常说到这,就该动手了。季攸宁没怕。她合上书,又慢悠悠地从书箱里拿出纸和笔。
“崔珏,吏部尚书崔大人之独子。于开学首日,公然藐视监规,强占同窗席位,言语不逊。
”她一边说,一边写。字写得不快,但很工整,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我若将此状,
递交祭酒大人,你说,祭酒大人是会为了你得罪我,还是会秉公处理,以儆效尤?”“你敢!
”崔珏的声音有点虚了。国子监祭酒,是陛下的老师,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为了个座位的事,
被记上一笔,实在不划算。季攸宁没理他,继续写。“哦,对了。我还听说,
令尊吏部尚书大人,最近正在角逐内阁席位。若此时爆出其子在国子监横行霸道,
欺压寒门学子……不知御史台的言官们,会不会感兴趣?”她说完,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很温和,但我看着,后背直冒冷汗。崔珏的脸,已经从绿色变成了白色。
他死死地盯着季攸宁,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御史台那帮疯狗,逮着谁咬谁,
他爹都头疼。这要是被捅出去,他爹不打断他的腿才怪。“算……算你狠!”崔珏憋了半天,
撂下一句狠话,灰溜溜地带着狗腿子走了。教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季攸宁。我也一样。这姑娘,哪里是什么温和的读书人。
她这脑子,比我这个状元郎转得还快,而且路子野得不像话。没有一句废话,
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直击要害,一击毙命。她收起纸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重新打开书本。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看的不是圣贤书。是《大齐仓储条目与漕运年报》。
我当时就觉得,我这个状元,可能有点名不副实了。这个季攸宁,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不像个学生,倒像个……来盘账的帐房先生。2和季攸宁做同窗,
我的日子开始变得“精彩”起来。国子监的课业,不光是听夫子讲课,还有实践课。
我们称之为“策论”。就是几个人一组,就某个时政问题,写一篇对策文章出来。这玩意儿,
最考验团队协作。也最容易出幺蛾子。很不幸,我和季攸宁,还有崔珏,被分到了一组。
同组的还有一个叫刘莽的书呆子,一天到晚只会摇头晃脑说“子曰”。
我们的题目是:《论淮南水患之根治良策》。题目一出来,崔珏就原形毕露了。
他把脚翘在桌子上,鼻孔朝天。“这题目简单。裴观,你是状元,你来写。写好了,
署上我的名字就行。放心,以后在国子监,我罩着你。”他对我说完,又斜眼看了看季攸宁。
“至于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国家大事。去给我们几个泡壶茶,磨好墨就行了。
”刘莽在旁边连连点头:“女子无才便是德,崔兄所言极是。”我当时就皱起了眉头。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己没本事,就喜欢抢别人的功劳。我正要开口反驳,
季攸宁却先说话了。“好啊。”她居然答应了。还真的站起来,去给我们泡茶了。
崔珏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也懵了。这不像她的风格啊。第一天那股狠劲儿去哪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算是开了眼了。我埋头查资料,写文章,忙得焦头烂额。
刘莽每天的任务就是过来摇头晃脑地“子曰”几句,然后说我写的东西“有悖圣人之道”。
崔珏更绝,每天就是带着他的狗腿子过来巡视一圈,问我写完了没有,然后指点江山,
说这里不行,那里不对。而季攸宁,真的就当起了后勤。每天准时送来茶水点心,
帮我整理散乱的资料,还把墨研得恰到好处。她一句话都不多说,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难道她真的被崔珏的气焰给压下去了?我心里憋着一股火,
但为了完成课业,只能忍着。交作业的前一天晚上,我终于把策论的初稿写完了。
洋洋洒洒五千言,引经据典,自认为写得还不错。崔珏拿过去看了两眼,大笔一挥,
在封面最显眼的地方,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被他缩小了写在角落里。
至于季攸宁和刘莽,连名字都没出现。“干得不错,裴观。”崔珏拍了拍我的肩膀,
“以后跟着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我气得浑身发抖。
刘莽还在旁边拍马屁:“崔兄高才,此文必得甲上!”我忍无可忍,正要发作。
季攸宁却按住了我的手。她对我摇了摇头,然后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了一叠纸。“崔公子,
这是我做的一点补充,你看要不要一并交上去?”崔珏不耐烦地接过来:“什么玩意儿?
”他低头一看,脸色就变了。我也凑过去看。
那叠纸的标题是:《淮南水患策论小组贡献度评估及产出效率分析报告》。
下面是几张做得极其规整的表格。表格一:《组员任务分配与实际完成情况表》。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裴观,负责资料查阅、策论撰写,投入时长三十个时辰,
完成度百分之一百。崔珏,负责指导口头,投入时长半个时辰,完成度……零。刘莽,
负责精神支持摇头晃脑,投入时长一个时辰,完成度……零。季攸宁,负责后勤保障,
投入时长五个时辰,完成度百分之一百。表格二:《个人产出与最终成果关联性分析》。
用各种我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裴观的贡献占比百分之九十五,
季攸宁的后勤贡献占比百分之五,崔珏和刘莽的贡献占比……零。最后,还有一份附录。
《崔珏及刘莽非建设性意见节选及驳斥》。
里面一字不差地记录了崔珏和刘MANG说过的所有废话,然后用红笔在旁边逐条批注,
引经据典地证明这些话有多么愚蠢和可笑。崔珏的脸,比调色盘还精彩。他拿着那份报告,
手抖得像得了羊癫疯。“你……你……”季攸宁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我觉得,
既然是小组课业,就应该把每个人的贡献都体现出来。这样才公平,对吧,裴公子?
”她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我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魔鬼。
这个女人绝对是个魔鬼。她这几天看似逆来顺受,实际上是在收集证据!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跟崔珏合作,她从一开始,就是想把崔珏按在地上摩擦!第二天,
两份东西一起交了上去。我们的夫子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学究,最重规矩。他看完我们的策论,
先是点头称赞。然后,他看到了季攸宁的那份“报告”。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看完之后,
他把戒尺拿了出来。当着全班的面,让崔珏和刘莽站到了讲台上。“欺世盗名,无耻之尤!
”夫子气得胡子都在抖。结果就是,崔珏和刘莽,一人被罚抄《论语》一百遍,
并且策论成绩记为“末等”。我和季攸宁,因为策论写得好,得了“甲上”。从此,
国子监里流传开一个传说。千万别跟季攸宁一个小组。因为她真的会给你做绩效考核。
3如果说“绩效考核”事件,只是让季攸宁在国子监里初露锋芒。那接下来这件事,
就让她彻底“封神”了。国子监里,除了我们这些正经学生,还有一些旁听生。
大多是家境贫寒,但天资聪颖,被祭酒大人特许进来听课的。其中有个叫赵申的,
最会“做人”。他总是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见了谁都点头哈腰,动不动就说自己家里有多穷,
父母有多不容易。大家看他可怜,平时都或多或少地接济他。我也不例外,
偶尔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他看。这天,他又找到了季攸宁。当时我们刚下课,
我看见赵申拦住了季攸宁。他手里拿着一本空白的作业本,
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又可怜又讨好的笑容。“季姑娘,这次的算学作业,我实在是不懂。
您是知道的,我家里穷,没请过启蒙先生,底子薄……”他又开始了他那套卖惨说辞。
无非就是自己有多笨,家里有多惨,希望季攸宁能发发善心,把作业借给他“参考”一下。
说白了,就是想抄作业。这种事,在国子监里很常见。大家都是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
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以为季攸宁要么会直接拒绝,
要么就是不耐烦地把作业给他。结果,她听完赵申声泪俱下的控诉后,居然点了点头。
“你的难处,我明白了。”赵申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那……”“这样吧。
”季攸宁打断他,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动作。她慢条斯理地从书箱里,
又拿出了一份东西。不是书,也不是什么分析报告。是一份看起来很正式的文书。
她把文书递给赵申。“这是我草拟的一份协议,你看一下。”赵申懵了。我也懵了。
我也凑过去看。只见那文书的标题写着:《学业辅导及劳务置换契书》。
内容大概是:甲方:季攸宁。乙方:赵申。甲方为乙方提供算学课业辅导,
包括但不限于作业讲解、难点答疑,直至乙方完全理解为止。作为回报,
乙方需为甲方提供等价劳务,包括但不限于打扫课室、整理书箱、代为采买文具等。
下面还有详细的劳务换算标准。比如,讲解一道题,折算劳务半个时辰。
代写一份作业仅限草稿,折算劳务三个时辰。
契书最后写着:本契书本着双方自愿、公平公正的原则签订,一式两份,具有同等效力。
落款处,甲方“季攸宁”三个字已经签好了,就等着乙方按手印。赵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拿着那份契书,手抖得比上次的崔珏还厉害。“季……季姑娘……你这是何意?同窗之间,
互相帮助,本是圣人教诲……”他想用道德绑架。季攸宁笑了。“圣人还说,不劳者不得食。
我为你花费时间心力,你为我付出劳动,这叫等价交换,公平合理。难道你想不劳而获吗?
”她一句话,就把赵申的道德高地给拆了。赵申哑口无言。周围看热闹的同学,
也都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季攸宁太不近人情,也有人觉得她做得对。赵申这人,
平时没少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占小便宜。
“可是……我……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赵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这不是在帮你吗?”季攸宁一脸无辜,“我帮你解决学业上的困难,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帮助吗?还是说,你想要的不是帮助,
只是想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一份写好的作业?”她的话,像一把刀子,
直接戳破了赵申的伪装。赵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把契书往桌上一拍。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冷血无情!”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
季攸宁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珍重地把那份《劳务雇佣契书》收回了书箱。
我站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解气。但同时,
也感到一阵寒意。这个季攸宁,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天平。所有的人情、道德、关系,
在她那里,都可以被量化成具体的利益和代价。她不被任何情感所束缚,
也不被任何道德所绑架。她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永远在计算最优解。
我忍不住问她:“你这么做,不怕得罪人吗?以后大家都会说你闲话的。”她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平淡。“为什么要怕?”“因为人言可畏啊!”“裴观。”她叫了我的名字,
“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时间,是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用我自己的宝贵时间,
去为别人的懒惰和虚伪买单?”她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真正的朋友,
是不会让我做这种选择的。”我愣住了。那一刻,我好像有点明白她了。她不是冷血,
她是清醒。清醒到,近乎残忍。她用最直接的方式,
撕掉了所有人际交往中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这种活法,
太累了。但也太……酷了。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找季攸宁“帮小忙”了。国子监里,
关于她的传说,又多了一条:她能用一份契书,治好你的道德绑架。
4季攸宁在国子监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出去了。一半是敬畏,一半是议论。敬她的人,
觉得她活得通透,做事干脆。议她的人,觉得她太过精明,不像个女儿家。而我,
作为离她最近的人,感觉最复杂的。我发现,她不仅对付同学有一套,对付夫子,
也毫不含糊。国子监的夫子,都是当世大儒,学问自然是顶尖的。但也有些老学究,
思想僵化,最喜欢照本宣科。我们的经义课夫子,王夫子,就是典型。他讲课,
从来不许学生提问,你只需要听,记,背。谁要是敢质疑书上的观点,
他能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这天,王夫子讲到《礼记》中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讲得眉飞色舞,说这是天地间颠扑不破的至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
子不得不亡。学生们在下面昏昏欲睡。这种陈词滥调,大家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夫子,学生有疑。”是季攸宁。她站了起来,
手里还拿着那本《礼记》。王夫子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有何疑虑?圣人经典,
岂容尔等小辈质疑?”“学生不敢质疑圣人。”季攸宁不卑不亢,“学生只是对‘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有些不解。”“有何不解!此乃人伦纲常,天经地义!
”“那敢问夫子,”季攸宁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在众人心上,
“若君为昏君,其令有悖于国之安危,有损于民之福祉,臣,当从还是不从?”这个问题,
太尖锐了。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替季攸宁捏了把汗。
这简直是在挑战王夫子的权威。王夫子的脸涨得通红,胡子都翘起来了。“放肆!君为天,
臣为地!纵使君有过,也当以死相谏,岂能不从!”“以死相谏,君若不听,国将不国。
届时,陷君于不义,置民于水火,这便是臣子的忠道吗?”季攸宁步步紧逼。“学生以为,
真正的忠,是忠于社稷,忠于万民。君为社稷之首,若其行为已危害社稷,臣当做的,
是匡君之过,而非盲目顺从,以致万劫不复。”“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王夫子气得拍了桌子。“学生只是就事论事。”季攸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尚书》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亦言: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可见,在圣人眼中,君并非绝对。当君王的德行与位置不匹配时,天下人皆可取而代之。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王夫子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教了一辈子书,
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一个女学生,居然敢在课堂上,
公然讨论“君王该不该死”的问题。季攸宁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王夫子。
她的眼神里没有挑衅,只有探寻。仿佛她真的只是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可她抛出的问题,
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脑子里炸响。我们从小被灌输的,是绝对的服从。
从未有人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去质疑,去思考。王夫子最终没能辩过季攸宁。
他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撂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那堂课,成了国子监的传奇。
从那以后,王夫子的经义课,再也没人打瞌睡了。大家开始在私底下,
偷偷讨论季攸宁提出的问题。有的人觉得她离经叛道。有的人,
却觉得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属于后者。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季攸宁的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我读过无数遍,
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了它的分量。我开始反思自己。我寒窗苦读,考取状元,
为的是什么?是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还是为了,能真正为这个国家,
为天下的百姓,做一点事?我找到了季攸宁。“你今天,为什么要那么说?”我问她。
她正在看一本地理图志,头也没抬。“因为那是对的。”“可那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裴观,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变成一个更会磕头的奴才。
”她顿了顿,语气很淡。“是为了让你在面对权力和规则时,还能站直了,说人话。
”我呆立当场。那一刻,我觉得我这个状元郎,在她面前,像个不学无术的稚童。
我读的是死书。她读的,是天地人心。我开始明白,我和她之间的差距,不在于智商,
而在于格局。我的眼里,是国子监的一方天地。而她的眼里,是整个大齐的万里江山。
5国子监的生活,因为季攸宁的存在,变得越来越不平静。她就像一颗被扔进池塘的石子,
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得罪了崔珏,挑战了夫子,她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崔珏那帮人,
开始变着法地找她麻烦。在她书本里放虫子。在她回宿舍的路上设路障。甚至,
纠集了一帮人,在食堂里孤立她,不让她打饭。这些手段,很幼稚,但也很烦人。
我好几次想出手帮忙,都被她拦住了。她只是默默地把书里的虫子抖掉,绕开路障,
或者干脆不去食堂,自己啃干粮。她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也一点都不在乎。
崔珏他们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反击?
像你第一天对付崔珏那样。”她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印象深刻的话。
“为这种小事浪费精力,不划算。”在她眼里,崔珏的这些霸凌行为,
连让她动用“契书”或者“绩效报告”的资格都没有。那是一种彻底的,从根子上的蔑视。
我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忍”下去。直到“墨宝斋”事件发生。墨宝斋,
是国子监里唯一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老板跟崔珏家有点亲戚关系。于是,
在崔珏的授意下,墨宝斋宣布:不再向季攸宁出售任何纸笔墨砚。这招够狠。在国子监,
没有文房四宝,就等于断了你的手脚,寸步难行。所有人都等着看季攸宁的笑话。
崔珏更是得意洋洋,天天在我面前晃悠。“裴观,看见没?这就是得罪小爷的下场!
我看她拿什么写作业!”我气得不行,想把自己的纸笔分给季攸宁。她却拒绝了。“不用,
谢谢。”她依旧很平静。第二天,国子监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个叫“攸宁小铺”的流动摊位,出现在了宿舍区。摊主,正是季攸宁。她卖的东西,
也是文房四宝。而且,价格比墨宝斋便宜三成。质量,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下,
整个国子监都轰动了。学生们又不是傻子,谁会跟钱过不去?一时间,
季攸宁的小摊前门庭若市。墨宝斋那边,则是门可罗雀。崔珏气得跳脚,
跑到季攸宁的摊位前大闹。“季攸宁!你哪来的货?你这是不正当竞争!”季攸宁一边收钱,
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哦,忘了告诉你。我入学前,
顺手把京城最大的笔墨供应商‘松烟阁’给盘下来了。”盘……盘下来了?我跟崔珏,
还有周围所有的同学,都石化了。松烟阁啊!那是全国闻名的百年老字号!
她说盘就盘下来了?还用“顺手”这个词?“我的货,都是从自家仓库里调的,成本价。
不像墨宝斋,还要被中间商赚一笔。我卖得便宜,不是很正常吗?”她抬起头,
对崔珏露出了一个商业化的微笑。“这不叫不正当竞争,这叫……产业链优势。
”崔珏彻底傻了。他想用商业手段封杀季攸宁,结果发现,人家才是真正的资本巨鳄。
他那点小伎俩,在人家面前,跟过家家一样。墨宝斋的老板第二天就哭着来找季攸宁道歉了。
再不道歉,他就要破产了。季攸宁没为难他。她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以后我的铺子,
要入驻墨宝斋。我们合作经营,利润我七你三。”老板哪敢不从,点头如捣蒜。于是,
“攸宁小铺”鸟枪换炮,正式成了“墨宝斋”的新主人。崔珏的封锁,不攻自破。
他还因此在国子监里,多了一个新的外号:“散财童子”。因为他间接帮季攸宁,
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商业并购。从头到尾,季攸宁没有跟崔珏发生一次正面冲突。没有吵架,
没有动手。她只是用一种更高维度的力量,把对方的攻击,化解于无形。然后,
顺便赚了一笔钱。我站在旁边,看着她熟练地拨着算盘,记录着账目,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真的是我的同窗吗?这经商头脑,这手腕,这格局……去当个户部尚书都绰绰有余了吧?
我忍不住问她:“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一个喜欢读书,顺便搞点副业的普通学生啊。”我信你个鬼。6季攸宁在国子监,
已经成了一个无法被定义的存在。你说她是学霸吧,她看账本的时间比看圣贤书还多。
你说她是商人吧,她参加策论考试,又能把所有人都碾压。崔珏那帮人,
在她手上吃了好几次大亏,也学乖了,不敢再明着找麻烦。国子监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这份平静,很快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秋后,京城爆发了一场时疫。
起初只是零星几例,没人当回事。但很快,疫情就蔓延开来,连国子监里,
也出现了病倒的学生。一时间,人心惶惶。朝廷下令,封锁城门,国子监也严禁出入。
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监区里。恐慌,是最容易传染的病。监区里,谣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