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映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他的目光落在窗边的病床上，
不自觉地凝住了。苏晚蜷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深陷在纯白的被褥中，
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飘走的纸。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见血色，唯有那双望向窗外的眼睛，
亮得惊人。那眼神里凝着一种执拗的倔强，像是寒冬里不肯熄灭的最后一点星火。
1 林默推开病房门时，第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苏晚。她蜷在纯白被子里，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苍白的脸几乎要与枕头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看向窗外的眼睛，
亮得惊人。像雪地里未熄的炭火，烧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冷冽。"是新来的实习医生？
"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病历上"特发性肺纤维化"几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知道，这个女孩的生命，
已如窗外枝头将坠的枯叶。2 "别碰我，脏。"苏晚挥手打飞了林默递来的雾化面罩。
声音嘶哑干涩。 面罩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林默攥紧了手指，默默走过去捡起来。"苏小姐，
这是治疗需要。"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猛地转过头，
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滚，我说了我没病！"她的声音突然拔高，
带着歇斯底里的颤抖。"你们这些医生，一个个装得道貌岸然。""其实心里都在想，
这个病人真难伺候吧？"旁边的护士拉了拉林默的衣袖，示意他先出去。
3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无声。林默接到护士站紧急电话时，心猛地一沉。"林医生，
3床不见了。"他几乎是冲出了医院大门。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
终于在河边那张熟悉的长椅上找到了她。她只穿着单薄病号服，指尖一点猩红在夜色里明灭。
侧影单薄得像要融进河面的冷月光里。"苏晚！" 他冲过去，夺下那支烟。
"你就这么不想活了吗？" 声音因恐惧而发颤。4 "命？"苏晚抬眼看他，
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又极破碎的弧度。"我这命，不要也罢。"她说着就要往冰冷的河水里迈。
林默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刺骨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管和鞋袜。"你要是敢死，
我就...我就陪你一起！"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喊声。 苏晚愣住了。"林医生，
你可真幼稚。"她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你凭什么陪我死？
""就因为你穿着这身白大褂？"但她挣扎的力道，终究是弱了下去。5 那次之后，
林默才从护士长零碎的叹息中拼凑出苏晚的过往。"那孩子，父母在她确诊后就不见了。
""说是去筹钱，结果连电话都打不通了。""账户上的钱，只够维持这个月的治疗。
"林默坐在值班室里，打开了她常去的那个论坛。她在某个阴暗的网络角落写着绝望的文字。
"今天又咳血了，真好，离解脱又近了一步。"下面是一群同样迷失的灵魂在回应。
"晚晚姐，带我一起走吧。"林默试着用新注册的账号留言。
"活着也许还有希望..." 很快收到她尖锐的回复。"活在阳光下的圣人，
怎懂泥泞里的挣扎？"他盯着屏幕，久久无言。6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苏晚静静地躺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默轻声问道，
小心地为她更换手背上的留置针。她没有回答，只是偏头望着窗外。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色。他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趁热喝一点。
"汤面上飘着几粒金黄的油星。她的手指在被子下微微动了一下。
"为什么..."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要管我？"她的眼神空洞，
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世界。7 林默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画本上。
他轻轻拿起那本厚重的素描本。画纸上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扭曲的线条像绝望的触手，
缠绕着整个画面。"你看。" 他翻开新的一页，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一盏小小的窗渐渐成形。 窗内透出温暖的黄色光晕。 "因为这里还有光。
" 他的指尖轻点在那扇窗上。苏晚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光？"她突然笑了，
笑声里带着泪意。"我早就忘记光长什么样子了。"8 病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继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束枯萎的康乃馨。"还没死啊？"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签了吧，别浪费大家的感情。" 协议书飘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苏晚的手紧紧攥住被角，
指节发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水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滚！"水花在昂贵的西装上绽开。林默立即挡在床前。 "请你离开。
"继兄冷笑着整理衣领。 "看你能护她到几时。"9 病房里重归寂静。
只剩下压抑的咳嗽声。苏晚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肩膀在宽大的病号服下剧烈抖动。
"喝点水。" 林默递过温水杯。她没有接，却突然将额头抵在他手臂上。
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白大褂。"为什么..."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我？"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颗稻草。
窗外的暮色渐渐深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10 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
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默..."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他低头，
看见她眼中的水光。"我其实..."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特别怕疼。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他想起每次抽血时她别过的脸。
想起她咬牙忍痛时额角的冷汗。"我知道。"他终于伸手，轻轻抚过她颤抖的脊背。
窗外的灯火在她眼中碎成星光。"可是活着..." 她哽咽着说。"也好疼，
我害怕..."11 窗台上的绿萝在晨光中舒展着嫩叶。"这是什么？
" 苏晚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生命。" 林默正在调整输液管的速度。 "你看它，
只要一点水就能活。"她盯着那抹鲜绿看了很久。
"真傻..." "明知道最后都会枯萎。"画本摊开在膝头，炭笔勾勒的阴影里。
突然多了一抹意外的暖橘。 "哎呀。" 林默"不小心"碰倒了果汁杯。
橙色的液体在画纸上晕开。苏晚怔怔地看着那抹色彩。 "你故意的。
" 声音里却没有往日的尖锐。林默从口袋掏出一把彩色糖纸。 "今天孩子们折的千纸鹤。
" "很漂亮吧？"她轻轻拈起一张糖纸。 对着光线转动。 "傻子。
"12 轮椅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阳光真好。" 苏晚仰起脸，
任由光线洒在苍白的皮肤上。 像一株终于见到光的植物。林默停下轮椅，
在她膝头盖好毛毯。 "等春天来了，这里的樱花都会开。"她望着远处光秃的枝桠。
突然轻声说： "林默，等我好了..." "我们去看海吧。"推着轮椅的手猛地收紧。
他想起CT片上那些扩散的阴影。"好。" 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家乡的海...夏天的时候像蓝宝石。"苏晚的嘴角泛起浅浅的弧度。
"那我要在沙滩上捡贝壳。" "很多很多的贝壳..."她的眼睛闪着光。
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片海。13 深夜的病房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咳...咳咳咳——" 苏晚蜷缩在病床上，像一片风中残叶。 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让开！" 抢救团队冲进病房。林默被挤到门外。 透过玻璃窗。
他看见她痛苦扭曲的脸。 监护仪上红色的数字疯狂跳动。"血氧饱和度65%！
" "准备插管！"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却感觉不到疼痛。
"苏晚..." 无声的呼唤卡在喉咙里。 看着她被各种仪器包围的瘦小身躯。
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蝶。14 ICU的探视窗蒙着一层水雾。"今天怎么样？
" 林默的声音沙哑。护士摇了摇头。 "情况不稳定。
"他写下今天的第三张纸条： "海在等我们。" 悄悄塞进窗缝。
病床上的苏晚仿佛又小了一圈。 呼吸面罩下。 她的睫毛像濒死的蝶翼般颤动。
"你知道吗？" 他对着玻璃轻声说： "我昨天梦到带你去海边了。
" "你笑得特别开心..."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是倒计时。 他留下的纸条在窗台上堆积。
埋藏着小小的她。15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ICU。
"哔——"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林默从值班椅上猛地站起。
咖啡洒了一身都浑然不觉。"苏晚！" 他冲向那道厚重的门。病床上。
她的胸口已经停止起伏。 医护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抢救。"让我进去！
" 他被同事死死拦住。就在这时。 他看见她的手指。 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在告别。
又像在描绘那个未完成的约定。"不要..." 他跪倒在地。
"我们说好要去看海的..."16 "医生！快！" 林默撞开ICU的门，
声音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他扑到床前，紧紧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苏晚..."她的眼皮颤动了几下。 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瞳孔涣散得像蒙尘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