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策划了我的死亡。在一场精心安排的“意外”里，我的车冲下沿海公路，
坠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搜救队忙碌了三天三夜，只捞上来几块扭曲的车体残骸。最终，
我在法律意义上，被宣告为死亡。而我，正坐在距离那片海域不到五十公里的一间安全屋里，
通过提前安装好的微型摄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家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我的“死讯”传来时，我的母亲李慧，当场“晕”了过去。
我那个被全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妹妹姜瑶，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我父亲姜振国的胳膊，
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父亲姜振国，A市有名的企业家，此刻也是一脸沉痛，眼圈泛红，
对着前来慰问的亲友们勉强挤出悲伤的表情，一遍遍重复着：“是我的错，
是我没照顾好她……我的女儿，小沫……”多感人的一幕。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了真相，
或许我也会被这出完美的戏剧所蒙骗。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摄像头忠实地记录着一切。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客厅的门被关上，
我父亲脸上的悲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瘫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妈李慧也早就“醒”了，她此刻正端着一杯红茶，
慢悠悠地走到姜瑶身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姜瑶脸上残留的泪痕，声音里满是心疼：“好了，
瑶瑶，别哭了，妆都哭花了。人已经没了，再哭也回不来了。”姜瑶抽噎着，
声音却不像刚才那么悲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尖锐和快意：“妈，
她真的……就这么死了？”“死了。”我爸姜振国用一种盖棺定论的语气说道，
他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警方已经停止搜救了，连尸体都找不到，被鱼吃了吧。
也好，省了火化的钱。”我坐在屏幕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然后扔进了冰窖里。省了火化的钱。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我这个女儿的“死亡”，
最真实的评价。我笑了，无声地，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叫姜沫，是姜家名义上的大女儿。从小到大，我活得像个透明人。所有人都知道，
姜家真正的小公主是我的妹妹，姜瑶。姜瑶比我小一岁，却比我漂亮，比我嘴甜，
比我更会讨父母欢心。她学钢琴，学芭蕾，穿着昂贵的公主裙，
在各种宴会上像个耀眼的小太阳。而我，永远是那个站在角落里，穿着朴素，
被要求“懂事”、“谦让”的姐姐。小时候我以为，只是因为我不如妹妹优秀。
于是我拼了命地学习，考全校第一，拿到各种竞赛奖项，
我想用这些来换取父母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可没有用。我的奖状被随手塞进书房的抽屉，
我的努力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而姜瑶一次钢琴比赛的鼓励奖，却能让他们大摆宴席，
邀请亲朋好友来庆祝。我开始变得沉默，叛逆。我不再试图讨好他们，
而是用冷漠和疏离筑起一道墙。他们对此的评价是：“姜沫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
性子也越来越孤僻，一点都不像我们家的孩子。”现在我终于知道，
我为什么不像他们家的孩子。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月前，我因为一场急性阑尾炎住院。
手术需要家属输血，血库告急，我爸妈的血型却都和我对不上。
当时医生只是奇怪地嘀咕了一句，他们却脸色大变，
匆匆用“血型遗传也有特殊情况”搪塞了过去。他们的反应让我起了疑心。出院后，
我偷偷拿了他们的头发和我的样本，去做了一份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
我看着报告上那句“排除亲生血缘关系”的结论，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那我是谁？我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更让我不解的是，
如果我不是亲生的，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养在身边？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开始暗中调查。
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老照片，旧文件，终于在一个上锁的旧箱子里，
找到了一份二十多年前的出生证明，还有一张婴儿的照片。照片上的婴儿，
眉眼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而那份出生证明上的名字，赫然写着：姜瑶。日期，
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我又找到了姜瑶的出生证明，上面的日期，比我的晚了一天，
但照片上的婴儿，却和我现在的妹妹姜瑶长得完全不一样。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型。当年，在同一家医院，或许发生了抱错孩子的事情。
而我的“父母”，在某个时间点，发现了这个真相。但他们没有选择换回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们选择将错就错。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的姜瑶，把她接回了家，
给了她“妹妹”的身份。而我，这个被抱错的、别人家的孩子，
就成了那个多余的、尴尬的存在。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说出全部真相的契机。于是，我策划了这场“死亡”。
我就是要看看，在我“死”后，他们会是怎样的嘴脸。屏幕里，客厅中的一家三口，
已经从最初的“悲伤”中彻底走了出来。李慧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未来：“瑶瑶，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跟你争了。你爸公司的股份，妈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等你一毕业就转到你名下。”姜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她依偎在李慧怀里，
娇滴滴地说：“谢谢妈。不过……姜沫的东西怎么办？她的房间，
还有她的那些存款……”“一个死人的东西，当然都是你的。”姜振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她的房间，明天就叫人来重新装修，换成你喜欢的风格。至于她的存款，
我明天去银行问问，看看怎么能取出来。那丫头自己偷偷攒了不少钱，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看着他们理所当然地瓜分着我的“遗产”，讨论着如何抹去我存在过的痕迹，
一股混杂着恶心和愤怒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存在过的二十多年人生，在他们眼里，
不过是一些可以被随意处置的物品。“爸，妈，”姜瑶忽然又蹙起了眉头，带着一丝担忧，
“万一……我是说万一，姜沫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怎么办？她死了，这件事会不会闹大？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姜振国和李慧一直担心的。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姜振国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显得阴沉而狠厉：“所以，
我才说她死了最好。死无对证，谁能证明她不是我们的女儿？至于她的亲生父母……哼，
一对穷酸工人，当年拿了我们五十万，答应得好好的，永远不会再出现。就算他们找来，
我们也可以不认。”“五十万？”姜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李慧抚摸着姜瑶的头发，
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是啊，瑶瑶。当年发现抱错了你之后，我和你爸都快急疯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看到你过得那么苦，我们心都碎了。我们把你接回来，
可那个姜沫……她已经六岁了，记事了，总不能直接送走。我们就想着，
干脆就当多养一个女儿。”“可后来，我们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本想把她还回去。
谁知道那家人贪得无厌，开口就要一百万。我们给了他们五十万，让他们签了协议，
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认姜沫。可谁能想到，姜沫这孩子越大越不讨喜，
性格也越来越像她那对粗鄙的爹妈，自私又冷漠。我们是真的受够了。”“现在好了，
”姜振国掐灭了烟头，眼神冰冷，“她死了，一了百了。我们一家人，
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我们一家人……”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
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原来，我不仅是被抱错的孩子，
我还是被亲生父母用五十万卖掉的孩子。而这对养父母，从六岁那年知道真相开始，
就一直在演戏。他们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亲生女儿的天伦之乐，一边用冷暴力和无视，
折磨着我这个“外人”。他们不是不爱我，他们是恨我。恨我的存在，
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曾经的错误和不堪。恨我的存在，分走了本该全部属于姜瑶的爱和资源。
我以为的亲情，不过是一场长达十几年的、精心设计的骗局。而我，
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可悲又可笑的小丑。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没有去擦，任由它们肆意流淌，
冲刷着我心中最后一点对这个家的眷恋。哭过之后，是滔天的恨意。你们不是觉得我死了，
就一了百了了吗？那我偏要活着回来。我要把你们虚伪的面具，一片一片地撕下来，
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光鲜亮丽的豪门之下，是怎样一副肮脏腐臭的嘴脸！接下来的几天，
我通过监控，看完了我那场盛大而空洞的葬礼。姜振国包下了市里最豪华的殡仪馆大厅，
鲜花堆积如山，挽联高挂。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商界的合作伙伴和一些亲戚朋友。
我的“家人”们，再次展现了他们影帝影后级别的演技。李慧哭倒在姜振国的怀里，
几乎站不稳。姜瑶捧着我的黑白遗像，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姜振国则强忍悲痛，
用沙哑的声音感谢着每一位前来的宾客。他们演得那么逼真，
甚至连一些远房亲戚都被感动了，跟着抹起了眼泪。我在屏幕前冷笑。真是讽刺。
我活着的时候，他们从未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我死了，却给了我如此隆重的哀荣。这一切，
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场秀。一场为了维护他们“慈父慈母”、“姐妹情深”形象的秀。
葬礼结束后，他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姜振国的公司因为这场“家庭悲剧”，
反而博得了一些同情，几个原本岌岌可危的合作项目，竟然奇迹般地顺利签约了。
他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清除我存在过的痕迹。我的房间被清空，里面所有的东西，
包括我从小到大的日记、奖状、照片，全都被当成垃圾，扔进了小区的垃圾站。
李慧和姜瑶兴高采烈地逛着商场，为“新房间”挑选着昂贵的家具和装饰品。
姜振国则拿着我伪造的死亡证明，去了银行，试图将我名下的存款全部转走。
那是我从大学开始，靠着奖学金和兼职，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准备用来留学的钱。幸好，
我早有准备。在我“死”前，我已经将所有存款转移，并且设置了复杂的密码。
银行职员告诉姜振国，这笔钱因为涉及复杂的遗产继承问题，需要多方证明，暂时无法取出。
监控里，姜振国气急败坏地在书房里大发雷霆，骂我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死了还要给他添麻烦”。我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快意。这只是个开始。
